还未到入夜之时,屋里三人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当中酒量最好的原来该是齐金彪,可惜如今不复当年勇了,甚至连李铁牛都喝不倒了。
齐金彪只能叹息一声人不服老不行,何花真就很快回了家,没有在居仁小院吃那供奉过先人的饭菜。
见一家五口都到齐了,齐金彪是个有眼力见的,拉着垂涎肉菜的李铁牛走了。
收拾一下桌子,端上了正菜,一家五口都上了桌。
齐柔花了钱,特意叮嘱,那只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才算着时辰送上门来,不同果木明火烤制的挂炉烤鸭,那是皇宫御厨的手艺,焖炉烤鸭外皮酥脆,内层丰满,肥而不腻。
片皮鸭肉用卷饼配以葱姜丝,叫人食欲大动,其实何肆在广陵道和杨宝丹吃过金陵片皮鸭,味道大差不差。
他不知道这便宜坊本就是南来的师傅在京城挂牌,也从没关注过在便宜坊的市幌上还特别标有一行小字——金陵烤鸭。
何肆与一家人久别重逢,自然满心欢喜,氛围不像是平日里那般沉闷,何三水已经喝了不少酒,但还远未到极限,又是说着今天高兴,还要再喝。
以何肆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即便是他喝高了,也不耽误他第二天“透酒”,美其名曰“以酒解酒”。
何肆没有扫兴劝他少饮,只是陪着父亲喝酒,这封丘巷的烧锅酒,号称“不干口,不上头”,实则是穷人家的聊以自慰。
何肆问父亲怎么不喝那鹤年贡,何三水笑着摆摆手,说太金贵,要省着点喝。
毕竟先前已经喝了许多烧锅了,喝酒不是什么可以抛砖引玉的事情,忌杂。
何肆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世上任何的东西,从来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你可以用各种理由嫌弃它,说它劣质、说没眼缘、说不适合自己,但唯独不能说它不值当。
因为你一旦觉着它贵了,那就说明这东西本就不是为你准备的,换句更戳心窝子的话说,就是“你配不上”。
上一次家里喝鹤年贡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还是三年前舅舅来的时候带来的,不过哪有用客人的酒招待客人的道理,之后这鹤年贡被何三水珍藏了好久,只有每次遇到高兴的事情才会就拿出来与何肆分饮对酌。
一家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吃着菜,自然问起何肆这三个多月的去向,何肆替家人解惑,却是去剔除了这段时间经历的艰难险阻,还有杨宝丹的事情,其余那些付诸于口,似乎也就微不足道了。
哪有能真编出一路游山玩水啊。
何肆有些干瘪的说完半程见闻,五个人,十根筷子,连一百零八片的焖炉烤鸭都动几片呢。
直到何肆说去了山东道,泰安府的齐家村,齐柔有些吃惊,“你还去了舅舅家?”
何肆点点头,有些遗憾道:“就是没能见着舅舅,他还在辽东呢,不过我去了祠堂,给姥姥姥爷磕头了。”
齐柔久久没有说话,对于父母的印象,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十几年不见,便是二老尚在,鲜活之人近在眼前,都有可能相见不识。
齐柔牵强笑笑,“咱家小四有心了。”
何叶在弟弟回家后,终于有了十二分的胃口,作为主力军将桌上菜肴风卷残云后,其实该说的话也早就说完了。
何花勤快地收拾了碗筷,当何肆将几百两钱庄汇票,还有那一小堆足纹的银锭子摆上桌时,除了母亲这个瞽目的,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
财不露白,何三水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闩好的房门,他知道大半的汇票都是来自那江南道的杨氏镖局,面色也是有些古怪,这臭小子,不会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吧?
这就要竹筒倒豆子了?
何叶眼冒金星,一脸吃惊道:“小四,哪来这么多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