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城东直门外五十里的官道上。
一个青年驾着马车,优哉游哉,马匹身后拖着的不是车厢,而是一张平板,上头载着一口大陶瓮,盖着一个木盖。
青年回身敲了敲土瓮,出沉闷的“咚咚”声。
里头又是迅传来回击的闷响,土瓮颤动。
这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再重一分,就能破瓮了。
那样里头的家伙就没遮风挡雨的“家”了。
青年笑了笑,说道:“精神头不错啊,饿了不?吃点东西?”
他握住提纽打开木盖。
一个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男人立马冒出头来。
他眯着眼睛,似乎是没有习惯刺眼的阳光。
这土瓮中塞着一个只是没了四肢,好在五官俱全的人彘。
青年笑道:“前头就到京城了,无畏大将军,再给你吃一顿吧。”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红丸,不由分说塞入那人头口中。
“你不是喜欢吃人吗?这些可都是你弟兄们的血食啊,你吃吃看,别人都是见微知着,尝鼎一脔,你倒恰好相反,这颗血食之中至少杂糅百人的血肉筋骨,你品,你细品,能吃出几个人的味道来?”
那人彘眯着眼,这一路来,早就被折磨惯了,起初还睚眦欲裂,现在习惯了竟然半点儿不觉义愤填膺。
他大口将红丸吞入腹中,张狂笑道:“管他娘是谁的,进了老子肚子,下辈子投胎还是老子的兵。”
青年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你估计没有下辈子了,你这样子的大逆罪人,得凌迟处死,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人彘不以为意,讥笑道:“凌迟,让我猜猜能有几刀?八百刀?一千两百刀?还是两千四百刀?”
青年摇摇头,语气淡然道:“本来只要你不嘴贱,造反嘛,常事,并不新鲜,虽然你蹦跶得算欢的,但五百、八百刀足矣,可现在嘛,你在骊龙城弄出那惨绝人寰的恶业来,就不好说了。可惜在你连四肢都没了,对行刑的刽子可真是考校啊,人家下刀的时候都要想想怎么剜肉,不然连皮带肉怕凑不足数的,你这样的枭雄,一定不屑自尽对吧?不然一世英名就没了。不过你若是一心求死,现在好歹是五品小宗师了,总归有办法的,只是要连累人家施刀的刽子了,可笑,可怜,那个倒霉蛋,大概是你现在唯一能拖累一起死的了。”
“自尽?”人彘闻言嗤之以鼻,“我李密乘又岂是胆小鼠辈?他赫连镛一个小小六品,三千六百刀都没在怕的,我怕什么?”
青年摇了摇头,“赫连镛只挨了五十刀不到就被人暗杀了,也算解脱,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是真英雄真狗熊?你该佩服那孟钊,起码人家五百刀凌迟足数了,一声不吭,再者说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家赫连镛的六品境界?你的五品还是我喂血食喂出来的,生怕你死在路上,严格说来,是我在供养你,你要心怀感恩啊。”
人彘笑了笑,非但没有惧色,反倒争强好胜道:“行,那我也争取弄个三千六百刀出来,死一个不吱声。”
青年忽然嗤笑出声,继而放肆大笑。
人彘眉头微皱,“你笑什么?”
青年不答,“没什么,我想到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