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条恹恹的鲫鱼其实并不自由,被一条手腕粗的暗金色似蛇似鳝之物盘踞其中,只能悬停水中,不得游弋。
那条蛇鳝,好像似曾相识,铜山细海也是因为侯希白置气之下来了钦天监当监正才误打误撞,茅塞顿开。
他想起自己只有数面之缘的侯希白的儿子王翡。
原来他就是那位深藏不露的谪仙人。
侯元之自然也知道这世上有谪仙人,更是亲眼见过,他看着和自己并不相熟的儿子,他是自己年轻之时和折江一条江山船上的奴籍女子所生。
当初自己刚刚得了孝廉之位,便与那贱户女子断了联系,连她肚里的孩子也未曾在意。
想来这么多年,自己似乎和他无甚交集,得知自己儿子喜欢星象,就将他安排进来钦天监,
想着四时更代谢,悬象迭卷舒。
就让他看个够,看他个三年五载,想来也就腻了。
侯元之却不知道,这瓮天一切都是假的,就这穹庐天象是真的。
对于宿慧转世,好似梦游来此的谪仙人,那才是属于他们的真实。
侯元之闻言,孱弱的身躯一颤,扭头看向铜山细海,一双浑浊爬满白翳的眼睛泛出阴沉,质问道:“国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铜山细海笑道:“字面意思。”
他对着王翡说道:“大君今日没有接见息侯,而是邀请仙家去万安宫一聚,算是诚心敬意,还望仙家能拨冗一叙。”
王翡对此并不惊讶,况且他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身份。
只是看着一脸惊愕的后侯元之,这才无奈笑笑,轻声说道:“爹,别这么看我,我的确是谪仙人,但也还是你儿子。”
侯元之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自己陌生的儿子。
“王斐……”
王翡掀唇一笑,“您若是觉得不自在,或者难以自处,咱们以后就各论各的,我管你叫爹,你管我叫仙人?”
“仙人?”
侯元之凝眉。
王翡笑容灿烂。
侯元之忽然破口大骂,“我日你娘个仙人板板仙人!”
常被嘲笑乡音难改的侯元之涨红了脸,难以想象他那病殃殃的身子能支撑处他吼出如此如雷贯耳的响动。
王翡如闻惊雷,一时之间面色变得不可名状,颇为精彩。
他看着侯元之又要作,他有些头疼,对着铜山细海使眼色,催促道:“国师,既然是大君相召,可别叫他久等了,咱们快动身吧。”
铜山细海点点头,转身走在前头。
王翡也是快步跟上。
两人无话。
王翡知道铜山细海竹篓路装着从黄金大釜中打捞出来的影射之物,不过这大瓮本就是瓮天蠡海,井中窥月罢了。
又不能施展什么巫祝咒杀之术,捞来何用?
若是真能以投影影响到本尊,就凭地下幽都暗河只用数百条鱼殃,有李且来坐镇其中,怕是叫天上仙人不敢下界。
王翡并不好奇,只是没话找话问道:“国师,您这竹篓里装着什么好渔获啊?”
铜山细海也不瞒他,大大方方递过竹篓。
王翡并不接手,只是探头一看。
一条灰黄交织的土鲫张开两片鱼鳃艰难呼吸,鳞片倒是好看颇梨色,只是也黯淡下来,没有了沃润生辉的光泽。
王翡顿时笑了,心道,“哟,这不是何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