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晚上就到,可能已经从下菰城出了。”
吕长吉点点头,看着李肥手里的油纸伞说道“带着伞呐,挺好的,晚上有大雨。”
“这伞是小子昨夜和先生家借的,就今天要归还,吕先生,晚上又要下雨吗?”
吕长吉只是说道“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规律如此,晚上不仅有雨,还有飓风。”
李肥却是担心起陈凤垂来,想着,“先生会在下雨之前赶回来吧。”
“李肥,我这编撰地方志的活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多久就要回清湖县述职了,我这有一套文房四宝,想来送你比较好,用过的,别嫌弃。”
吕长吉不由分说拍了拍李肥,李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间玉珏一坠。
李肥只得行礼道谢。
吕长吉忽然说道“今日有一股文运从北边飘荡至河泽乡,恰好是巡回科考放榜的时日,按照文运的浓厚程度来看,河泽乡至少有一人在榜。”
李肥笃定道“那一定是徐得意。”
三年一次各地学生赶考,总有几个能得到当地文运的青睐,文运加身也不是什么营私作弊的手段,只能在千人入座贡院时,保证做到提笔静心,文思不乱而已,有人明知文运一物却是借贷无门,有人不知就里却是能得其傍身,一地文运择人润之,未必是终其一生,提携一程有借有还是最正常,有借无还也是常有的事,少借多还却是真少有。
李肥告别吕长吉,去了潘家老宅。
年轻的银瓶潘葵已经做好了饭菜,老爷子的菜永远是那几个换来换的,米饭也是煮得生硬,潘凉每次都会吃足两大碗,能一直吃到爷爷做的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肥端着饭碗,时不时和潘凉说上几句话,相处十分自在,饭菜滋味倒是其次,主要是对胃口,毕竟有肉,李肥一人在家也是这么对付的。
“李肥,咱下午去哪玩?”
李肥说道“下午我要去陈家,先生今天回来了,不能陪你了。”
因为是窹生子的缘故,潘凉在河泽乡的确没有什么朋友,李肥大概是唯一一个了。
李肥本来想介绍年龄相仿的王鱼儿给潘凉认识,不过王鱼儿似乎很怕潘凉,李肥也就没有强求。
李肥把空碗一放,说道“我吃好了,给黑毛带点吃食去吧,我也要回家一趟再带把伞,晚上可能会下大雨。”
“你不是有伞吗?”
“那是借的,得还。”
往山里的路就李肥一户住人的人家,潘凉放出小泥鳅,两人一虺相伴而行。
李肥拿了一把伞之后就出门了,见潘凉没有离开的意思,李肥就没锁门,只是和潘凉说回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真没有什么,银钱又全部在芥子物中。
李肥走到乡绅陈家大门口,抬头看了眼头顶银钩铁画《安阳郡望》四个大字的匾额,今日大门敞开,直见影壁,谈笑嬉闹声门外可闻。
李肥也就不矫情了,绕过影壁,步入中庭。
中庭之中颇为热闹,棋盘桌上坐着二老爷的两个孙女,下着简单的五子棋,棋盘之上都是黑子,白子剩余不足十数,姊妹俩没有一点胜负心,玩得不亦乐乎。
大老爷两个儿子,二老爷的小女和女婿都在,今天幺弟陈凤垂回家,自然要一家团聚。
小姐和丫鬟在玩叶子戏,姑爷和伯丈及两个舅哥正在打护粮牌。
几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玩乐,招呼起李肥。
李肥一一问好,有些羞赧于自己是空手来的。
把油纸伞交给下人以后,二老爷请李肥中堂叙茶。
听说是两位夫人亲自下厨,李肥表示自己也能帮忙打打下手,却被二老爷拦住了,说是“君子远庖厨”。
这话一出,李肥就彻底没办法了,总不能与自己先生的父亲解释说“你会错意了”吧?君子远庖厨表面上是因为恻隐之心,但是只要避之不见就能理所应当地以羊易牛了吗?显然不是的。
如此一来,李肥倒是觉得自己可以晚些来,或者直接去河泽乡口等一下午先生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陈家人对自己是真好,正因如此,李肥待着也是真拘束。
放下茶盏的二老爷忽然架起手掌挡在嘴边,小声问道“李肥,你是修行者吧?”
李肥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二老爷两眼放光,惊喜问道“我就知道,李肥你和我交个底,我儿丰收到底是不是个修行者?我每次问这事都被他敷衍过去。”
李肥愣了,眼前的二老爷好像不是很秉节持重的样子,之前两次见面,二老爷都是饮酒的,原先以为二老爷只是醉酒之后才这样,现在看来,应该是性子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