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阿姨医术高明。”
“差远了。”
“阿姨,你说咱们藏区谁的医术最高?”
旺秋茫然望着远处说:“第巴大人。”
江央张大嘴巴:“阿爸?从没见他看过病人呀。”
“他每天都给成百上千的人看病。”
江央偷眼瞅着,很同情旺秋阿姨此刻的心境,因而对她说出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表示理解。
梅朵二三年前得一病,尿中带血,小肚下坠,吃了范老板多付药,虽有好转,仍不时隐隐作痛。旺秋也把过脉,知道这是藏区妇女的一种常见病,村妇没有医治条件,又要劳作,多有年纪轻轻即死于此病者。
一天,江央提出请旺秋阿姨领着她去药王山为阿妈的健康祈祷,梅朵正想让旺秋出去散散心,就答应了。
药王山上的医学院正在放假,山路上静静的,两侧是上个月刚换的旗幡风马,几个人一路就像行走在五彩的长廊中。江央和尼雅兴奋得边跑边唱,山势陡峭,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坐在大石上歇息时,不经意向下一望,吓得两个小女孩心惊肉跳,只见崖壁下是滚滚的拉萨河,河水冲击巨石,被激起一团团白色的浪花。
到了山上,三人焚香礼拜了药师佛后,旺秋引二人到旁侧一个院内,打开一间大屋,江央和尼雅不禁惊叫起来,满墙挂的都是图,细看大都画的是赤身人体。
“学医先要了解人体结构,这是医学院的教室,这些图就是课本,知道是谁画的吗?”看二人摇头,旺秋接着说,“是第巴大人设计,请画工帮忙,共同画的。”
“噢,想起来了,阿爸在书房画过。”
“所以我说第巴大人每天都在为千百人治病。”
江央和尼雅对这个话题感到很新奇,问这问那。
“一两句说不清,这是咱们藏区从未有过的新方法。”
下山后,江央回望这座险峻神奇的山峰,依依不舍。此时的她,绝没想到,数年后自己会在这里出家为尼。
这次药王山之行以后,江央对学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见旺秋阿姨一有空闲,就去请教问题。她藏文功底好,领悟也快,旺秋诊断时,她在一旁认真学习,后来成了旺秋的助手。
桑结经常请洛追来家作客。洛追不但舞跳得好,歌唱的也动听。江央跟着学唱了两支歌曲,一是《漂亮的天鹅姐姐》,另一是《高高的东山顶上》。听着婉转舒缓的曲调,江央问:“阿伯啦,这歌词是不是写一个小孩的悲伤?”
“是的,前一是写孩子思念他的母亲,后一是想念他的阿婆。告诉你吧,这两诗是刚坐床的六世达赖在十岁左右时写的。”
江央惊呆了,半晌说道:“写的真好。阿伯啦,佛爷现在多大了?”
洛追笑道:“不大不大,过了年才十六岁。”
“啊!?”江央又惊呆了。以后她每次经过布达拉宫时总会想,他现在正做什么呢?整日在宫中不闷得慌吗?
让桑结紧张、要在他和佳莫的婚事前解决的事情,其实就是六世达赖坐床后各级官员的选拔任命。新官制已颁布,俗官主要从各级贵族中产生,同时规定可以从社会其他阶层中挑选合格人才。只是另加了一条限制:俗官必须是格鲁派的信仰者,意在避免施政中产生不必要的教派争执。僧官则一律由三大寺派出,但须经第巴府任命。这对黄教僧人了解社会、接触众生大有助益,也可以吸引社会上和其他教派中的精英归附三大寺,有的别派寺庙甚至自动换帽归黄。
不难看出,这其中隐含了桑结对三大寺的安抚与让步。
第巴府下又设立了一个新的机构——拔昔勒空,专管新垦土地的粮税征收工作。为了摸清家底,桑结制定了一个全藏人口、土地普查方案,准备交由新机构去实施,但由于牵扯人力物力财力数目庞大,故一直未执行。正巧,康熙为示恩新达赖,每年从康区藏汉贸易重镇打箭炉税收中,拨五千两白银作为赏赐。有了这笔费用,普查得以开展。这个项目由达瓦负责,选派有经验的官员和哲蚌学员班学员,结成若干小组分赴各地。在这次大普查中,涌现了一批青年俊才,其中尤以隆素和颇罗鼐为出色。
隆素出身后藏一户普通农家,自幼出家在扎什伦布寺,由于学经刻苦,辩才出众,受到五世班禅赏识,委任司库,在职清廉,办事公道,后被提拔为日喀则市府长官。
要说颇罗鼐,还得从桑结的得力助手却杰说起。却杰的祖父原本是个小庄园主,追随小藏巴汗,因与索南群培相熟,暗中归顺了五世达赖,甘丹颇章政权成立后,得了些赏赐,扩大了家业。老人有两个儿子,为了不散财,命二子合娶一妻,生有二子,却杰是老二。后却杰又与大哥合娶一妻,生下一子,即颇罗鼐,娶妻时却杰尚年少,故二人仅相差十来岁。颇罗鼐机敏有干才,后被桑结任命为拉萨市长,辅佐六世达赖,颇有政绩,后被朝廷封为“多罗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