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济顿感被动,只好说明信使走丢,至今未查找到。
“汗王所言并无凭据,如何叫人相信?”洛桑言至此,再也隐忍不住,如火山喷般怒斥,“汗王口口声声自称佛门弟子,可知十戒中何者为?如此行事,却还要打出护法旗号,敢问汗颜否!?以汗王当初在达旺所行之事,或可瞒常人耳目,然难逃炯炯法眼,大人重权在握,那时若取汝性命,易如反掌,他一忍再忍,是望你知趣而退,维持大局,你却背信偷袭,岂不知:
死后到了地狱,
善恶都要梳理。
或许此生无报,
来世不差毫厘。”
多尔济的眼珠咕噜噜转着,“佛爷所提达旺之事,弟子愚钝,还望明示。”
洛桑鄙夷道:“汗王若果真遗忘,回去问问你府中两位总管吧!”
即不欢而散。
次日,济隆活佛、三大寺代表会同刚刚赶到的五世班禅代表,一同去见多尔济,进行协调,并询问返回安多的日期。多尔济则以地方不靖,余党未除为由,含糊应对,同时在第一时间即以八百里加急向朝廷送去密报,内中对六世达赖身份再次提出疑问。
他在等待皇帝的批复,以决定今后行动对策。
没几天,多尔济就开始排斥、打击桑结过去所用人员,利用手中权力,进行清洗,将第巴府和宫中主要官员全部撤换。济隆回到功德林寺,丹珠尔升任总管——原来早在帕崩卡时,道布登就设法以重金试探过甘珠尔和丹珠尔,现甘珠尔态度坚决,不为利诱所动,丹珠尔则略显暧昧,后甘珠尔升任副总管,丹珠尔的嫉妒终被多尔济所利用。大毛也被撤职,和小红在八廓街上开了家茶馆,重操旧业。
往日充满生机的第巴府,成了一座空宅子,有的中下级官员也挂职而去,达瓦和乌力吉回了家,却杰不知去向。京城的塔布搬出嵩祝寺,买了一处房子在北京定居下来。他为人和气,又懂医术,附近居民都敬重他,后来人们就习惯地把那个地方叫作金针胡同。桑结的宅院经过劫掠,已经残破,多年后经修葺交由色拉代管,保留至今。院内还画有一幅桑结的人物壁画,宽额扁头,蚕眉凤目,悲悯聪睿,这是一代藏王留给后人的唯一形象。当然,多尔济也没忘派人上药王山抓江央,这些人到得山上来,一看这位曾经的千金已然剃出家,也只好罢手。
这天,新上任的宫中卫队长来拜见六世达赖,二人一见面都楞住了。
“原来是您,佛爷。”
“今后就归巴特尔队长管辖了。”洛桑淡淡一笑,明白自己已被软禁。
巴特尔再拜道:“佛爷那日赛马相助,在下终身难忘,也足见佛爷菩萨心肠,慈悲为怀。在下能进宫伺候,是前世修下的福田,必当尽心尽力。”
没多久,洛桑现,巴特尔确是一位重情义的正直汉子,对自己的遭遇甚为同情,并将外界生的事情悄悄告知。
多尔济深知,当年父王的权力,并非仅靠手中的兵马,还来自朝廷和五世达赖的承认、支持。他盘算着怎样取得并巩固权力,同时他给远在安多的七王爷写了一封信,告之藏中局面混乱,至少半年以后才能平稳,到那时再请七兄前来。
过去,为了扳倒桑结,故把他所立的达赖喇嘛作为攻击靶标。现在呢?如果这个年轻人肯合作,不妨让他在布达拉继续住下去。这么想着,多尔济来到六世达赖寝宫。洛桑见其进来,闭眼打坐,不言一语。
“佛爷,近来可安好?若有何所需,尽可吩咐丹珠尔他们去办。”
“汗王有何事,就请讲吧。”
多尔济作惊喜状,“昨日弟子请一卦师占卜,羊骨上出现罕见的圆圈,卦师称之为饶迥圈,说当再现六十年前景况,如此循环下去,犹如法轮常转,永不停息。弟子自思,六十年前,正是五世佛爷和父王共建甘丹颇章政权,今日若佛爷肯与弟子共治西藏,契合卦意,定获菩萨护佑,不知佛爷意思。”
“诸相缘起,皆由因果。思之再三,还是上次所言,请汗王与桑结大人继续商议。”
多尔济一惊,暗想莫不是佛爷神思恍惚,稍顿又说:“佛爷,桑结大人已经不在,如何与之商议?”
“三大寺代表回禀,说汗王确曾派人前去堆龙桥传话,同意继续商议。如今人不在了,但大人当年与你叔侄议定的协议还在,若汗王肯签字,这才叫契合卦意,菩萨定会保佑。”
任多尔济千算,也未料到洛桑来这一手,他侧目望去,那张年轻的脸孔在风霜中正在成熟着。
“汗王,大人在日曾说,若论才干,你不在他之下,若汗王有意,可就任第巴一职。”
多尔济毕竟老谋:“佛爷所言乃长远之策,眼下政务荒废,已命隆素代理第巴,只需宫、府用印即可。”
洛桑这才睁开眼,颇具深意地看着对方,说:“也罢,汗王写好告示,盖上印送来。”
多尔济似乎在推敲着字眼,“有隆素处理日常政务,弟子保护雪域安全,佛爷尽可宽心,闻知佛爷多才多艺,正可去做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洛桑大义凛然道:“既穿上这身袈裟,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巴特尔,对佛爷的人格深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