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道:“儿臣还想,郡公虽死,其志不灭,儿臣身为晚辈,更应该继承他的志愿,为父皇的大业而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宇文渊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长久的沉默和凝视他之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再转过头去看向眼前那盏孤寂的烛火的时候,眼神中甚至第一次有了一丝惘然。
他道:“你今晚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个?”
“不只。”
“你还要说什么?”
“儿臣刚刚在郡公府,见到三弟了。”
“什么?”
一听这话,宇文渊的眉头一皱,立刻又转过头来看向他,神情有些讶异:“炎劼?他怎么回来了?”
宇文晔道:“看来,并不是父皇的旨意召他回来的。”
宇文渊道:“朕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旨意。”
“哦……”
说到这里,宇文晔轻轻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而宇文渊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看着他,道:“他为什么回来?”
宇文晔道:“儿臣只在郡公府跟三弟匆匆见了一面,未及详谈。不过,既然三弟回长安后,还未来拜见父皇就先去了郡公府,那看来,他应该是知晓了神武郡公的事,所以特地回来吊唁。”
他这一番话,轻描淡写,虽然是在帮宇文呈解释了为什么无召回京的原因,却也把他无召回京,且连皇帝都没拜见的就擅自在城中走动的事情摆在了眼前。
宇文渊的眉心又是一蹙。
他沉沉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把他也带回来才是。”
宇文晔道:“三弟刚到郡公府吊唁,而且,他跟皇兄也还有话要说,儿臣想着皇兄向来处事妥帖,定然会在问明一切之后带三弟回来拜见父皇,所以就没有插手此事。”
“那你深夜到此,就只是为了跟朕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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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还有另一件事禀报。”
“哦?什么事?”
宇文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宇文渊,镇定的道:“儿臣想要向父皇请旨,加派人手前往兴洛仓。”
“兴洛仓?”
这三个字令宇文渊的神情又是一凛,虽然这两日,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恸当中——到了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失去,而且是周遭熟悉的人的离去,而神武郡公董必正,是他和他的家族岌岌可危的时候给予他最大帮助的人,虽然这样的帮助,是以一场当时他并不完全愿意的婚嫁为条件,可在那之后,董家的确成为了他最坚实的后盾,哪怕在受到楚旸猜忌,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危急关头,董必正也从来没有退缩过。
那场“交易”,早已经在他和董夫人的相濡以沫,长子的诞生,和这些年的共渡难关的经历中,变成了骨肉难分的亲情。
可就在他继承大统,快要完成他们年轻时一统天下,令四海升平的心愿的时候,董必正却死了。
而且,是这样的死亡。
他不仅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这两日,他不上朝不见臣,更闭门不出,只守着这么一盏微弱的灯火,好像想要从这样的孤寂里找到一点安慰,却什么都找不回来,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而在那空洞当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渐渐的滋生,如同周遭的黑暗快要吞噬他眼前的这一点火光一般,几乎就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可是,宇文渊毕竟是宇文渊。
一听到关于前方的战事,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充满疲惫的红血丝的眼睛也立刻爆出了一缕精光。
他问道:“兴洛仓,出什么事了吗?”
宇文晔道:“自从申屠泰拿下了宋许二州,梁士德显然已经知晓了我们准备出兵东都的计划,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不停的派兵滋扰,想要攻下兴洛仓城。晏不坏这些日子的压力很大,为了避免有所闪失,他已经派人封闭了整个山路,一旦有人上山,若无我大盛王朝的旨意和军令,他就立刻放箭示警,若还不退的,就会立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