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胜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必须快,晚了,天一黑,路上更是危机四伏。
“你路上当心点,腿受伤了就骑马,人比马重要。”王建勇把徐西胜送出连队大门的时候,偷偷往他兜里塞了一包烟。
像一个含泪送哥哥走西口的妹子。
对这位坚守前沿哨所的同学,王建勇很是敬佩,也很心疼。
“娘们儿兮兮的,大老爷们儿哪儿那么矫情!走了,菜送上来了,通知我一声!”徐西胜连头也没回,健硕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从不关心二连有没有菜吃,他知道,二连这两只狡猾的老狐狸,最擅长秋收冬藏,早就藏好了过冬的蔬菜。
不过,这次他猜错了。
二连除了厨房里仅有的那几颗芽的土豆,还真没菜了。
今年雪下得早,二连菜地里的收成不如往年,封山前又被三、四连组成的联合突击队地毯式地抢过一遍,现在各个藏菜的山洞,连一片烂菜叶子都没有。
“咋办?怎么跟连里的兄弟们交代?”王建勇感到有些棘手。
“那是你的事!”林章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没你事?老徐抢菜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你看他那腿!为了弄菜,命都不要了!我穿鞋的,就怕这种瘸脚的!算了,四连也不容易,让他们一次,下不为例,他徐西胜下次再敢用强,峰哥我也不是吃素的!还真要在拳脚上和他分个高下!”林章峰气呼呼地说道。
“不过,老王,你还是要想想办法安抚一下兄弟们的心,思想政治教育这颗定心丸,要让他们按时服用,有疗效!”
“冰柜里还有二十年前的冻猪肉,要不抬出来对付一下?”王建勇的主意,比猪肉还馊。
二连库房的冰柜里,还真有二十年前的冻猪肉,也不知道是哪任司务长留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冻成了传家宝,可能是二十年前连队物产过于富饶,还轮不到吃它;
也可能是为了留个念想,关键时刻能望梅止渴,舍不得吃它。
就这样代代相传下来,整成了猪肉恒久远,一块永流传。
“王建勇,你太疯狂了。那玩意儿还能吃?恶心不?简直是饥不择食!我估摸着,要是有个僵尸躺在这儿,你都能爬上去咬一口。”林章峰只觉胃里一阵酸。
他不是想起来恶心,是真吃起来恶心。
有一年,他偷偷切了一小块解馋,这事谁都不知道。
那玩意儿确实能吃,毕竟高海拔高寒,微生物都不敢上来讨生活,所以猪肉放再久也不会腐败变质。
林章峰煮了很久,看着碗里那一坨已被岁月和杀猪刀双刀毁容、没一点肉样的物体,他勇敢地咬了下去。
味蕾立刻就拉响了防咽警报,还能称其为瘦肉的那部分,已经完全纤维化,硬得像块石头,口感像在啃树皮,而肥肉的质感,像陈年的奶酪。
三口都不知肉味!
他的内心很饥渴,但身体很诚实。
吐了。
传家宝给他传承下来的宝贵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王建勇一提到这玩意儿,他就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