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跨入座春寒料峭的幽谷,地上柳影婆娑。
燕辞紧随夙沙清影在一片柳林里穿梭,叹道:“明明是朗朗晴天,钻进林中便现月挂柳梢头的异像,若非师姐相告,燕某还以为见了鬼呢。”
夙沙清影笑道:“这座逐月飞花幻阵采用一万八千株裳垂柳布置而成,阵中东西南北升起四轮圆月,柳枝袅袅轻拂,柳絮轻盈曼舞,冒然侵入者浑然不辨方向,是本族防护大阵之一。”
燕辞装作无心道:“贵府好大的手笔,不知摧毁柳树本源可否破阵?”
夙沙清影微微一笑,徒手往身旁某株垂柳枝抓去,其入手处空无一物,柳枝如同水月镜像,虚无缥缈。
她解释道:“幻阵者,一切所见均是虚妄。此阵秉黑夜白天之分,有春夏秋冬四时之别,更融合十天干十二地支之数,可衍生的变化之法愈万种。此阵外敌难入族中弟子亦难出,因而我等幼时所学,均是推演变化之道。”
燕辞愕然道:“如此说来,莫非贵府人人均是阵法大家?”
夙沙清影摇头道:“阵法之道玄奥精深,习此道者所需投入的精力非常人能及,非天赋异禀者恐怕穷尽一生也难有所得。我等所学仅是皮毛,欲更进一步可谓举步维艰。”
燕辞奇道:“哦,观两位师弟进退裕如,似乎对阵法之学却颇有独道之处。”
夙沙清影讥笑道:“不懂装懂而已,若非有我带路,他俩同样陷在阵中兜圈子。”
燕辞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
夙沙东夙沙西兄弟脸色讪讪,深感真没面子。
燕辞跟随着夙沙清影的步伐前行,越走越觉钦佩,仅仅走过盏茶功夫,步伐已变化了数次。
看来夙沙清影此言非虚,外人想要侵入此地绝非易事,世家的底蕴如此深厚,难怪能有如此偌大名头。
然而想起落拓侠客跟夙沙世家不乏纠葛,他又忍不住暗暗骂道:“哼,夙沙世家的防御坚如龟壳,十有八九是违心事做得太多的缘故。”
行行复行行,忽然柳林轻摇,天光豁然一亮。
一派清澈见底的湖泊横在眼前,水天一色,目接斜阳,情致甚显空蒙。
晚风吹拂,拂开层层鳞浪,一叶扁舟荡漾湖中,老叟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吱吱的摇橹声远远飘来。
湖岸上杨柳依依,牧童骑在青牛背上归去,信口吹着短笛。
湖泊周围山峰浪涛起伏,流泉湍急,飞瀑咆哮,晚照里青松不老,修竹婆娑,更有芝兰吐瑞奇兽藏形,处处鸟语花香。
一排排精舍棋布山间,远离着世事的喧嚣与嘈杂。
夙沙清影招招手,唤道:“六伯好雅兴,今日捞了几条鱼?”
扁舟上,老叟远远看了看众人,隐隐笑了一声,道:“运气不好,只捞到四条小鱼。”
船橹轻轻摇荡,船影在湖面倏忽几个闪动后即在众人身前靠岸。
燕辞吓了一跳,抬眸望去,却见老者已逾甲子之年,面容清奇长须飘飘,眼中神光湛湛。
夙沙清影笑道:“哦,六伯打算怎生料理这四条小鱼?一顿若不吃完就不新鲜了。”
老者打量着四人道:“清蒸亦可,油煎亦可,岛上食客众多,怕还不够塞牙缝哩。”
夙沙清影瞟了瞟燕辞,笑道:“可惜了。。。。。。更可惜的是这里有尾金鳞鱼,六伯是吃不下去的。”
老者有些诧异,看着燕辞道:“不知这位小友是何人?”
燕辞上前拜道:“同尘苑弟子燕辞,拜见前辈。”
老者摆手道:“原来亦是神苑高徒,小友不必多礼。”
适才听闻湖中有岛,却未见其真容。燕辞立在船头,暗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该出现的总是会出现。
空气清新,湖面波光潋滟,置身辽阔的湖景里,不由生起沧海一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