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风七朝着灯火通明那处一路奔去,果然见风沐晴坐在太师椅上,一双眸子如寒潭之水,仿佛能沁出丝丝缕缕的寒气来。
“你回来了。”风沐晴看他衣衫还算整齐,想必没有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就忽略不管了。
“大晚上的,这是在做什么?”风七看看沐晴,又看看对面一张冷脸的男子。这要光是看表情,还以为他们两个才是亲姐弟。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忙完了就回去睡觉。”沐晴在这里和他僵持了有一会儿了,就算风七过来也是一起耗着,倒是没这个必要。
“说吧,你到底是谁,接近风府和六公主到底有什么目的?”交代完风七,沐晴转过头去接着问。
“我说过了,我无意攀附风府,更无意攀附六公主,咳咳。”这人前几日在门口被捡到的时候冻得狠了,吃了几天的药还是一直在咳。
“你既然无意攀附,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沐晴双眼一眯,风家花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查到他的详细信息,而他又迟迟不肯说,六公主还真是给她捡了个难题回来。
“我凭什么告诉你们。”他也不肯示弱。除了偶尔咳嗽,气势上不弱分毫。
“否则就说你意欲行刺六公主,如何?”沐晴也着急,但她还是保持着从容优雅的样子,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半分急躁。
“呵,谁会信呢。”那人眼中却泛起一抹亮色,很快又黯淡下去。
“六公主是皇后嫡女,天家公主,若你意欲行刺之事传到宫中,你就不怕牵连你的父母兄弟?”
“哼,若是能牵连倒还正合我意。”他嗤笑一声。“就算牵连到了他,他也不会认的。”
“那你倒是说呀!”风七觉得他这人好没意思。一个身份而已,只要一直查总归是能查到的,何必在这里耗着呢?
“我说了你们会信吗!”他脸上露出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但那苍白如纸的脸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只纸老虎罢了。
“你说,我们自然就能判断值不值得信。”难道他还能说自己是流落在外的皇子不成?风七觉得有些好笑。
沉默半晌,就在风七准备回去睡,不和他们在这里耗的时候,那人开口了:“我姓宋,名程,字清风。”
“你姓宋?”京城姓宋的人不少,但沐晴觉得他长得还真和一个人很像——当朝丞相,大皇子的舅舅,宋焕。于是问:“你和丞相是什么关系?”
似乎有些惊讶于沐晴的反应度,但宋程很快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毫无生气的神色:“他是我父亲。”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五个字。
“据我所知丞相并没有一个名为宋程的儿子。”风七脑子转了几圈对宋程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印象。
“所以说,你们也不信,对吧。”他原本骄傲的头低了下去,像是抽光了力气,又好像是在无声的哭泣。
“十几年前,丞相下过一次扬州,若是那个时候有了一个孩子,确实也该有你这般大了。”丞相是大皇子党羽,和风府现在明面上没什么,暗地里却已经给风府的产业找了不少麻烦,所以沐晴对他的情况所有情况都记很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没错,我是他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宋程双手握拳。“我母亲是个无名无分的婢女,因为丞相大人一夜风流,这才有了我。她忍辱负重把我养大,供我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父子相认,他会看在我有功名在身的份儿上不会觉得太过丢脸。”
“可是他却把你逐出府来,丝毫不想承认你的身份,而你又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这才在这附近徘徊,继而晕倒在风府门前。”沐晴接道。
“这么说你早就查清了?”他眯起眼睛,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以丞相一贯的行事作风和你后来的遭遇其实并不难猜。”沐晴摇摇头。她只查到他从南边过来后去过几次丞相府。
至于为什么被赶出来。如果他不说,寻常人只会以为,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又来打秋风,被撵出去了吧。“那你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份一直不肯明说呢?”
“他是宰相大人,大皇子的亲舅舅,而你们是太子一党,与他相对立。我如此恰巧晕倒在你们府门前,寻常人都会觉得我是故意的吧?”
“但你现在为什么又说了?”沐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你的耐心到头了。我若再不说实话,恐怕下场无非是再度被丢到外面的风雪中。我也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你倒是很懂得察言观色。”沐晴一张冷脸,常人难以琢磨透她的心思,就连风七有时候都拿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而这个人很轻易就做到了。
“熟能生巧罢了。”似乎是看出了沐晴对自己起了一丝探究之意,短期内应该不会强行赶走他。宋程也放下一些戒备,不如刚开始那般,刺猬一样处处扎手。
“你想留在风府,应该是不可能了。”沐晴话题陡然转变,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沐晴的心思。
“不过我们可以把你送去国子监读书,只要你为风府做一件事。”
“什么事?”去国子监读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当朝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把自家孩子送去读书。
国子监老师是朝廷命官,所授学问与典籍、时事、考试息息相关。而且国子监出来的学生极有可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这对想要完成母亲遗愿的宋程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查清京城的神仙丸案,给我们证明一下你的能力。”
“好。”宋程回答得十分干脆。尽管身体瘦弱,但他聪敏好学,察言观色之能又是无人可及。
“你先好好养几日,待你好些再与沐竹一起出门不迟。”留下这一句话,沐晴才踩着月光离去了。看来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宋程心里暗道。
第二天一早,舒婳还没梳妆完,坐在妆台前对着面前三个不同颜色的小瓶子犯了难:为了不让大姐遭到季远的毒手,应该先给他下哪瓶药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