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春光掠過堂下,姒雲倏忽回神,驚覺自己的失言,鬆開他衣袂,連忙搖頭道:「雲兒失言。如大王所聞,雲兒來自褒國,是以對犬戎一族亦稍有了解。」
堂下細風陣陣,杳無人聲。
見周王並不反對,姒雲稍作忖度,繼續道:「雲兒自小聽聞犬戎族人生性殘暴,對族人都鮮少手下留情,何況周人。何以伯士大人被俘後,他們一不殺人滅口,二不長驅直入,反而一反常態地提出議和?」
周王的神情做平復如常,仿若蒙著晨霧的目光逗留在她身上許久,若有所思,卻不發一言。
姒雲低垂著頭,眼前除卻周王的祥雲紋布履別無他物,無從判斷他的反應,姒雲鬢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肩上如負千斤,遲疑片刻,又道:「雲兒猜測,此事或許另有隱情。」
凝眸許久,周王的眸光微微一顫,眼帘下垂,淡淡道:「坐下說。」
「諾。」
姒雲不敢耽擱,落座的同時,心中揣度已如連珠放炮般脫口而出。
「雲兒記得曾聽子叔幾人提起,鎬京已數月不曾落雨。犬戎在鎬京以西,鎬京尚且無雨,犬戎族地只會更甚。雲兒想,他們擒拿了主帥卻裹足不前,怕並非改變戰術,而是後備軍需不足,無法支應他們長線作戰。」
周王垂斂著目光,頷道:「不瞞雲兒,看出此事之人不少,只苦於沒有破局之法。雲兒既看出了端倪,不知可有良謀?」
「若是應允他們所求之物,徵收林澤稅事小,惹民怨沸騰事大。」姒雲眉心緊蹙,神情凝重道,「再者,若是讓他們得了甜頭,來年再逢旱事,他們必會如法炮製,捲入重來,經年反覆,恐成後患。」
周王依舊低垂著眼帘,沉吟不語。
思忖片刻,姒雲倏地抬起頭,正色道:「大王,八師雖遠,聲名依舊能夠震懾。雲兒淺見,不如修國書兩封,一封讓申侯帶去犬戎,一封由虎賁快馬加鞭送往成周。」
「申侯?」周王抬眸,眼裡若有不解,「為何是申侯?派他去犬戎作甚?」
姒雲一怔,她忘卻自己是在哪裡看來的信息,說是西周覆滅之時,申國之所以能和犬戎達成同盟,是因為兩地毗鄰,他二人祖上早有姻親之好。
放到眼下,耳目遍地的周天子尚且不知此事,她要如何解釋自己的未卜先知?
「許是雲兒記岔,依稀聽誰人提起過,申侯祖上與獫狁有姻親之好。」她抬眸偷覷對方,小心試探道,「雲兒想著,犬戎作亂已成禍患,派申氏族人前去談判或能事半功倍。若能與之達成同盟……」
「雲兒想讓我大周降尊紆貴,與之同盟?」姒雲話沒說完,周王冷然開口。
姒雲一頓,後知後覺周王莫不是牴觸「同盟」兩字?
似乎也不難理解,周人從來認定自己是「中國」,是「正統」,舉目四海之內,唯有周王是「天子」。蠻戎狄夷之類,如何配與我泱泱大周平起平坐?
姒雲眸光忽閃,她雖不能苟同此等種族貴賤之論,卻也清楚此間不同於現世,是非尊卑觀念的改變非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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