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很小吗?
好像对一般的女孩儿来说,是一个稚嫩的年纪。但沉来寻却觉得自己已经行走了很久,很累了。身边总有人提醒她,你还小,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她想快点长大,变成大人,像大人那样记不清许多事,无所谓许多事,那样或许会快乐很多。
人小了,一点小事比天大。
她今天特意化了成熟的妆容,穿了性感的吊带裙,却依旧改变不了大家把她当小孩儿的事实。
这真是让人不太愉快。
她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抬眸扫视一圈正在忙碌的丹尼尔和索菲,不动声色地往酒里加了些威士忌。
沉来寻从来就不是好女孩,面上看着乖巧恬静,心里却被锁链捆绑着一头小兽,无人时叫嚣着、放肆着,狡猾又孤僻。
邂逅今夜的生意很是不错,丹尼尔好几次想凑过来和沉来寻聊天,都因太忙而放弃。
沉来寻撑着下巴,找了个昏暗安静的角落窝在沙里坐下,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前挂着的风铃。每当有客人进来,门框触碰银条,便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就被舞池里的音乐淹没,只有那晃动的银条昭示着自己依旧在出声音,虽然不被人听见。
长得漂亮还独自喝酒的女孩,在这里就像是被打了聚光灯一样,即使在角落,依旧有人前来搭讪。
不过沉来寻已经很会拒绝人。
其实很简单。那些拒绝不了的搭讪,往往是被搭讪的人欲拒还迎。
常客很清楚这个漂亮的中国女孩儿不太好接近,又是老板娘的小外甥女儿,只和沉来寻寒暄几句便离开,不会过多纠缠。
而眼前这个穿着花衬衫、自称弗莱克的男人已经在沉来寻身边转悠了十来分钟。
显然,他是位新客人。
在沉来寻玩手指的时间里,弗莱克的话题已经从今天的天气真不错,转移到了阳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我最喜欢晒过的被子的清香,温暖极了,那是阳光的味道。”他陶醉的样子像是躺在了那床被子里。 沉来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认真地说:“先生,我看过一本医学的科普杂志,那里面讲,阳光是没有味道的。您闻到的,应该是被子里的螨虫和微生物被阳光烤焦后尸体的味道。”
弗莱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绿的脸色与他那身红色为主色调的花衬衫格外相配。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了片刻,沉来寻像是来了兴趣,从沙里坐起来,微笑着说:“如果您对这些感兴趣,我可以给您详细地解释一下,螨虫属于节肢动物门……”
弗莱克像看怪物一样盯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神经病”后落荒而逃。
沉来寻缩回到沙里,嘴角的弧度慢慢撤去。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低沉沉的,让她想起了索菲练习大提琴时,第四根琴弦震动的频率。
沉来寻侧眸,眉心微微跳。
斜对面的沙上不知何时也坐了一人,又是一位她没见过的新客人。
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亚洲人面孔。黑色衬衫长裤,袖口挽得十分整齐,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
他手里的酒杯还剩一半酒水,沉来寻逆着光眯了眼仔细观察,是烈酒。
男人的法语音很纯正:“螨虫和微生物?”
简短的一句话,却奇异地透过周遭的喧哗,传入沉来寻的耳朵里,无端让她憋了一晚上的燥气消散。视线从他修长的腿滑到脸庞,停留在那双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睛。
那可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即便是如此晦暗不清的光线之下,她仍能看到清澈明朗的双眸,如同艾格布莱特湖水中央滴落了墨汁,层层点染开来,黑却亮。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看着他,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程度。
三秒后,他主动开口:“你在看什么?”
沉来寻依旧不说话,没忍住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很敏锐地捕捉到,再次主动开口:“你在偷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