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不在意,拎着大包小包入住新家,铺床打扫手到擒来,看得李子初又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住酒店是因为不会做家务呢。”
黎棠笑一笑。他在国外独居七年,还有什么学不会?
晚些时候霍熙辰来电话,没开免提,黎棠都能听见他哼哼唧唧撒娇,喊着“哥哥快回来”。
于是让李子初先回去,他自己一个人收拾整理,擦桌扫地,连新买的一套碗碟都手洗过一遍。
等忙完已近零点,浑身热到不需要开暖气,黎棠一屁股坐下,身体往后仰倒,躺在地上,看雪白而陌生的天花顶。
这一住,说不定又是好几年。
没有归属感,自然也称不上“家”。无所依附的这些年,黎棠经常会出一些看似无稽的疑惑,比如我为什么是个人类?
他觉得自己可以是一片柳絮,一颗风滚草,一只流浪动物……它们或许会渴望家,但没有家也能活。
为什么偏偏是有感情的,脆弱到一戳就破的人类呢?
虽然,人类世界也有许多温暖时刻。
周末,黎棠独自待在住所休息,一会儿手机震动,杨柏川来消息说下周他当医师的妈妈随时有空,一会儿门铃响,周东泽远程送来一束花,祝贺乔迁之喜。
花是玫红色的弗洛伊德玫瑰,七年前在叙城,周东泽就送过同样的花作为给黎棠的生日礼物。
稍微剪过枝,黎棠找了个窄口花瓶装水,把花插上。
今天阳光明媚,舒展的厚实花瓣有一种在深秋里盛放的美。
可没来由的,黎棠想到了寂静黑夜里,从书包里探出头来的红玫瑰。
还有那支被浓缩在一方黑色小盒子里的火红色玫瑰项链。
红色与黑色,素来如此相配。
所以将那盒子盖上,重新打包好寄出去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留恋不舍的心情?
新的一周,黎棠准时收到用玻璃碗装好的汤,还有一句让他多休息,不要为工作熬坏身体的叮嘱。
黎棠明白张昭月对自己有一种愧疚的补偿心理,可是二十年之期已经过去,她没有必要再守着自己。
想起出国的第一年,张昭月曾陪同他一起出国,照顾他的起居,也曾深夜里扶起作晕倒的他,把他送去医院……虽然知道这“母爱”需要代价,黎棠仍于心不忍。
他给张昭月回了条信息,说自己现在很好,不再有轻生的念头,病情也已稳定,让她放心地回叙城去。
毕竟她真正的儿子,在那里。
张昭月收到他的消息似乎很惊喜,回复的语气有几分雀跃。她说她已经找到工作,在教育机构当老师,并且已经在准备和黎远山离婚,今后她会在都和叙城两地来回跑。
黎棠惊讶于她的决心,想问个究竟,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便简单地表达了祝福,祝她健康平安,顺心遂意。
或许一个人的顺心总要以另一个人的不顺为代价,第二天,黎棠就接到了父亲黎远山的电话。
年逾五十、久居高位的男人,在电话里有种不符合他年纪和地位的暴躁:“我看你投了叙城的一家科技公司,这么大个都是没有能入你眼的创业项目吗,非要去那破地方找?”
黎棠在心里叹一口气,不得不把这些天几轮考察的结果,和决定投资RoJa的理由,向黎远山逐一说明。
黎远山听说RoJa的医疗数据库项目备受瞩目,并且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态度稍稍平复。又听说RoJa还在研究用于抑制肿瘤病变的医疗机器人,更感兴趣:“那他们这个医疗机器人项目我们投了吗?”
“投了。”
“不叫他们来做个演示汇报?”
黎棠翻了翻刚制定完成的计划表:“安排在半个月后,14号。”
黎远山说他半个月后人在国外,没空到现场,让黎棠替他观察一下这个项目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