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那个男的被救走了。”
寨主声音发寒,“你自己看!”
监视的人扭头,正好看见那个被救走的男人,“……”
寨主此时也顾不得责骂他,只能对着宋欢喜等人道:“把二当家和三当家放了,你们可以把这个郎君带走。”
“还有粮。”宋欢喜并不肯罢休。
“你别太过分了!”
寨主发怒。
宋欢喜扶着单九,毫不畏惧地直视他,“你们抢了本该给百姓的粮,又该当何罪?”
寨主听了却发笑。
苍老的脸上笑出了一条一条的褶痕。
笑完后,他才严肃道:“那本就是我们洛水寨人该得的。”
宋欢喜:“你胡说,你们原本也是大景朝的子民,却偏要落草为寇,以抢夺别人的东西来满足自己,这样不对。”
寨主还没说话,一直被钳制着沉默的二当家却红了眼。
“你当我们愿意为寇?谁不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苟活。”
寨主:“老二,别说了。”
二当家却偏要说,他指着楼上仍旧拿着弓箭的人。
“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想建功立业,可你自己看看,看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的手和脚,你以为他们愿意有疾?”
宋欢喜看过去,仔细看才发现,这些青壮只是看着健壮,却都有缺陷。
要么是瞎了一只眼,少了只耳朵,要么就是断了腿跛了脚的,但也有正常人。
二当家还在吼:“你觉得我们洛水寨很富有吗?上千人缺衣少食,不得不开垦田地,可老天总是和我们做对,今年没粮,我们男的可以少吃,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孩子咋办?”
宋欢喜:“那你们也可以去找活做,有一项自己的营生,养活一家老小,并不是非要靠抢的。”
二当家呸了一声。
“我们就是被逼上山的!
”
他指着二楼一个瞎了只眼的汉子,“张老头,才三十来岁,本来在冀州城里开了家棺材铺子,只因自己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儿被何大人家的少爷看上,就被强纳去做妾,三个月后被一张草席抬出来,连口棺材都没有。”
宋欢喜看向二当家指着的人,三十多岁,却已经像是四五十岁。
二当家又指一跛脚的汉子。
“吕秀才,举全家之力供出来的读书人啊,自己也争气,饱读诗书,勤学苦读,可回回考,回回不中,又回回考……年复一年,他不得不放弃,后来才知道,是有人盗用了他的文章中了举,却再不许他成才,就连告去官府都没下文,甚至还被打了腿,彻底断了青云路。”
被指着的吕秀才难堪地遮掩着自己的腿。
二当家不忍心看,又说起另一个只有一只耳的。
“冯裁缝有个老娘,因镇上住不下,独自生活在乡里,村里人欺他娘是个软柿子,把他家都搬成了一个空壳,找里正做主,里正也只是让人把东西还回去,可等冯裁缝回了镇上,那些人还是照旧,更有村里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混进他家……可怜四十好几的寡妇啊,既没了清白,还被人倒打一耙!”
……
二当家每说一个人,那个人脸上都浮现起强烈的恨意,更有无人为其做主的委屈和憋闷。
宋欢喜喉咙仿佛被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单九已经“缓过劲儿”来,站在
宋欢喜身边,这次换她把人扶住。
二当家:“世道不公,朝廷欠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抢回来,既然没有人为我们做主,那我们就自己给自己做主!”
这话十分大逆不道,若是被官府听到,少不得会掉脑袋。
宋欢喜更是从不知道,在被朝廷忽略或刻意忽视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的冤屈和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