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杜齐靠在椅背上。
“造福一方百姓,维护一方安宁,这是读书人的抱负和理想,但我如今发现,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这参差的世道。”
“我只是比旁人幸运一点罢了。”
他幸运的拥有学习天赋,逐渐摆脱了自己的命运,站到比从前更高的地方,向上看,令人三观炸裂,向下看,令人愤怒不公。
他揉了揉眉心,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停在脑海挥之不去。
“冀州百姓水深火热,汉、江两州不遑多让,我曾亲眼所见,一个村里被淹,幸存的人挤在山上,受冻挨饿,苦不堪言。”
“也在两日后见过城内酒楼的喧嚣奢靡,勾栏瓦舍里唱曲跳舞的风尘女子坐上了豪华车架,一路大摇大摆前往官员府邸,我站在外面,不多时就听见里面的咿呀细语,欢声笑语盖过了城外的悲鸣哭泣。”
这话说完,杜齐看了顾长卿一眼。
“百姓水深火热,为官者酒池肉林,久而久之,国将危矣!”
“这话可不能乱说!”
宋欢喜赶紧制止他,不断示意屋内还有别人。
杜齐啪一声放下筷箸,也不遮掩了。
质问直冲顾长卿而去,“听闻冀州的赈灾你去了,后来是你三叔顾谨一力主持,一个从六品的屯田员外郎,就因为这次水患有功,升任了从五品的陈州知州,这其中若没有隐情,谁信?”
“我去过陈州,陈州水患后是个什么样,那新任陈州知州又有什么举措,我亦不信世子不知!”
“杜齐!别再说了。”宋欢喜再次制止。
她没料到杜齐会当着顾长卿的面说这些,杜齐即将科举,这些话说出来对他没有一丝好处。
杜齐骨子里还有读书人的愤世嫉俗,这么多年他也是一路苦过来的,更能体会那些人的悲苦。
杜齐深吸口气,起身,拱手作揖,“恳请世子救冀州、陈州百姓于水火。”
读书人,当直得起腰痛陈事实,也当弯得下腰为民请命。
顾长卿垂眸注视他,这个自己并不放在眼中的人。
“今日所言,千真万确?”他北上三月,三叔的信函都是直接传往国公府,虽有所预料,却并未了解。
“字字肺腑,若有半分虚假,我杜成陵此生绝不入仕!”
“嗯。”顾长卿起身,拿过自己的大氅,“此事我知道了。”
他说完便往外走。
杜齐不由追问:“世子会解决?”
顾长卿未回头,也未停步,“我会尽力。”
杜齐看他的背影。
踏出门槛的瞬间,顾长卿又说了句,“几月后的科举,望你也尽力。”
这是不追究他以下犯上的意思了。
杜齐回以一句,“多谢世子。”
顾长卿走了。
杜齐看了眼宋欢喜,“我还当他也是顾谨之流,贪生怕死,如今看来,为人倒也正直。”
宋欢喜未做评价。
就在这时,苏心暖来了。
苏心暖和婢女的手上都抱了很多书册,仔细一看全都与种植有关。
她今日是专程来送这些东西的。
宋欢喜对此爱不释手,恨不得当即就翻开阅读。
苏心暖把书从她手上拿走,“先吃饭吧,我正好也饿了。”
她坐在顾长卿适才的位置上。
“谢谢你。”宋欢喜真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