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天地俱静,连婆娑作响的树叶也停了声响。
唐余眼里浮出些许惆怅:“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他早已与朝廷够不成任何威胁,为何还是不放过他。”
“晚辈只是奉命行事,本不想以锦衣卫身份示人,但既然被唐大人识破,还请唐大人体谅。”陆南方起身作揖道。
“他的确过世了,不过按着他的意思,死后悬棺天葬,如今就算去找也找不到尸体了。”唐余道。
陆南方沉声道:“他当初不该来这里,大学士本来也可以落叶归根。”
唐余眼里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杀意。
“蜀道难,翻山越岭为一个人实属不易。大学士的拳拳之心,晚辈倾佩。”陆南方看到了唐余眼中的杀气,依旧视若无睹。
还未到花甲之年却垂垂老矣,就算动起手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
唐余看着陆南方眼里皆是冷意,此人留不得。
“我不杀你。”陆南方却出言道:“我也没有资格杀你。”
冯三听到杀字,动作迅速飞身站在了陆南方身旁。
“唐大学士为你付出一生,想来也想换你后半生的自由,只是你虽在民间这么多年举止谈吐依旧是与旁人不同的。”陆南方指了指他的书桌上的徽墨。
“就连桌上墨也是松烟香墨。”
此时的唐余或者说建文回过身看自己桌上的徽墨,这是唐余带来的,曾经他住在寺庙里不方便用这等名贵之墨,住到这屋子,便找了出来。
这是他少年时惯用的墨,当年徽州奚氏的松烟香墨因为他的偏爱,在民间曾卖到一两墨一两金。
“人若经历了万千苦难,过往便会历久弥新。”
太苦才会回忆过往的好日子。
“来见你之前,我已去看了唐大学士的悬棺,你选的地方很好,山川之中,是他的家乡浙江的方向。”陆南方缓缓道。
建文一怔,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命都不要了敢去翻棺,仰头笑道:“锦衣卫真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说吧,你要如何杀我。”
“我说了,我没资格对你怎样。”陆南方道。
冯三得了吩咐从布袋里摸出一粒药丸,霎时之间喂进了建文的口中。
“睡醒了,一切就都知道了。”陆南方转身大步出了门。
冯三背着建文跟在了后面。
陆南方小心将门口的栅栏关上,竹林之间
一阵风来,如来时那般婆娑。
建文将从宫中带出的银票悉数都留在了天台寺的佛像上,唐余在永乐朝隐忍十年换来了到夔州的机会。离开朝廷致仕的那天起,他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这些年隐居在此不过是在等最后的时间罢了。
他的生命结束就意味着建文的生命又重新复活,他用自己的身躯为他开了一条自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