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柠说话的时候,一边在打量整个房间,跟她在视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凌零的家。
她站在凌零当时站的地方,眼睛看着凌零母亲死去的位置,大概模拟出凌零脑海的画面。
对面的钟表敲了一下,是老式自鸣钟,立刻响起一段机械音报时:下午6:00整。
叶景柠看了眼门口的换鞋凳,按下嘴角笑了下。
妈妈桑问道,“按理说,发生凶案之后,受害人是不会再回到现场吧?会勾起不好的回忆呢。”
“可是,她无处可去。”
“也对,这里和太阳市一模一样,她回到这里,或许会回想起愉快的经历。”
“愉快?”叶景柠的目光停留在楼梯的照片墙上,上面挂满了凌零母亲的照片,从小到大,从国内到出国留学,获得各种奖状。
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张凌零小时候的照片。
“居然没有合照?”妈妈桑也发现了。
“没有合照通常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不愿意照,另一种是合照被毁。玛格丽特·杜拉斯曾经说过,我在很多场合表达过对母亲的爱,但是我从未说过对母亲的恨。”
叶景柠手指划过一张照片,这显然是一张合照,被分为两半,母亲的一半单独装裱了起来,另一半却缺失了。
“所以,我们的恨,通常都
是对最亲近的人。”
“你这个推论不成立。”妈妈桑指着角落里凌零小时候的照片,画面上两个人拥有相似的笑容。
“是吗?但我仍然坚持,她恨她的母亲。”
“为什么?”妈妈桑不理解,“难道不应该两个人相依为命吗?”
“因为爱。”叶景柠转头看着她,“爱与恨,感激与报复,温柔与愤怒并不是完全对立的,而是密不可分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必须同时表达出来。仇恨、愤怒、嫉妒、贪婪这些感情也是生命的必要条件,贯穿于整个人生;而我们的文化不承认它们,甚至贬低它们,恨不得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连根砍掉,以为这样就只能长出正面的情绪了?其实情绪并没有对错,你看凌零,她有多爱她母亲,也就有多恨她。”
“你这些观点真稀奇,”妈妈桑停了一下,“真像那个疯子。”
“我就暂且当作赞美了。”
叶景柠话没说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我不是说过不要放陌生人进来吗?你怎么就是不听?你把坏人放进来了怎么办?!”
门突“嘭”的一声关上,凌零冲了下来,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母亲。
叶景柠突然想起那些年,她拒绝喝的牛奶,不管多晚睡觉,那杯牛奶总是温的。
她是不是也在门口徘徊,想进去却又不敢抬手敲门?
对了,她不是工程师,也没有凌零母亲那样果敢。
面对生活的不公和挑衅,她
总是瑟缩不前,任谁都能欺负。
凌零看见叶景柠愣住了,因为她们有同样的眼神,带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