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飏自嘲地笑了笑,见天色已晚,如筝又不愿说出实情,便只得与她告别,离开了小楼。
岳如筝目送着邵飏走出视线之外,随后,独自站在月色之下。小楼前的秋千在微风中轻摇不止,幼时,她也曾坐在那里,祈求邵飏来陪她一起摇荡。但邵飏的乐趣只在于练剑,难得闲暇之时,才会用很大的力气为她推着这秋千索,让她高高荡起,几乎可以越过围墙,飞向外面的天空。
邵飏在她心目中,向来都是沉稳温和,可如今,岳如筝不禁扪心自问,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他也变了她一直抗拒自己或是别人的变化,她希望每个人都能如初识之时那样,永远清澈洁净,不染尘埃。
或许,是因为她遗失了一段过往的缘故,她更容易陷入纷繁的思绪中,无法轻易解脱自己。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她曾有过怎样的童年。除了姑姑,她的记忆中便没有任何人的存在,甚至没有父母的印象。她走到那秋千边,缓缓坐在上面,倚着绳索,想到那串海蓝色的璎珞,便取下托在掌心。素洁的月色下,珍珠流淌着淡淡的光华,好似深海中点点的泪珠。
忽然又想到,那个同样清净静谧的月夜,她与唐雁初坐在小院中,伴着梨花幽香,一起看着这珍珠的情景。他本应生活在碧浪银沙的海岛,却选择了隐居于苍茫山岭。而她,则一直佩戴着来自海中的珍珠,却从未见过海洋。
岳如筝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着很多很多的相似,却又有着很多很多的不同。就如同夜空中偶然交错的两颗流星,本来彼此相隔千里,只是因为一次擦肩而过,才惊艳于对方与自己蕴含同样的光芒,但只一瞬,便又各自飞向注定的方向。
此后的日子里,江疏影并未再问及此事,邵飏沉默了几天后,便好像也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喜欢叫上如筝一起去梅林练剑。岳如筝有时依旧会想到在南雁荡的时光,但她很快就告诫自己,那已经成为过去。
但有一点,是她不敢也不愿去想的,那就是,小唐是否还一个人在那遥远的地方,坐在清冷的山岩上,等着她的归去
就在岳如筝以为这件事情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的时候,有一个人的到来又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一日,她正与邵飏从梅林回来,才一进大门,便见茜儿守在门口。
“小姐,你可小心一些”茜儿一见她回来,急忙拉过她,小声道。
“什么”岳如筝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声,茜儿还未及回答,便听不远处有人沉声道,“如筝,你过来”
岳如筝闻声一震,缓缓转身,只见于贺之不知何时已来到印溪小筑,正面如沉霜地站在花廊之下。邵飏见了他也是一愣,上前道“师伯,你怎么又回来了”
于贺之冷冷道“我与如筝有些事要谈,你先退下。”
邵飏被他这异常的态度惊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岳如筝,无奈地离开了。岳如筝自知理亏,不等于贺之开口,便自己走到他身前,道“师伯,对不住,我自己跑回了庐州,都未曾去乐清跟您说一声。”
于贺之冷哼一声,只说了一句“你跟我来”,便大步朝后院走去。
岳如筝惴惴不安地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江疏影所住的小楼。岳如筝犹豫不决,于贺之皱眉道“你师傅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你还害怕什么”
岳如筝只得跟着他上了小楼,江疏影早已听到二人的声音,站在窗前,转身看了看岳如筝,道“如筝,你师伯专程为那件事而来。”
岳如筝低头不语。于贺之此时才作道“我辛辛苦苦赶到南雁荡,就是为了说服你,结果你非但不愿按照我的说法去做,还一声不吭逃回了庐州要不是我怕夜长梦多又去平阳打探,还不知道你已经走了”
“你去问小唐了”岳如筝脱口而出。
“你当我是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不成”于贺之拂袖道,“我自然不会打草惊蛇。”他又转身向江疏影道,“师妹,我看如筝现在还满心牵挂着唐雁初。此事你想如何解决”
江疏影也沉着脸道“我早就告诫过她,不能与连家的人接近。可是师兄,怂恿她回南雁荡,跟唐雁初接近的人,不正是你吗现在又似是责怪我教导无方了”
于贺之端详了她一番,冷笑几声,坐在椅子上,道“师妹,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叫如筝回去接近唐雁初是别有目的,又不是让她真的与那少年卿卿我我。七星岛一向防备紧密,若没有岛上的人带路,即便是上了岛,也根本无法找到神珠所在,白白断送了性命。我知道如筝与那少年关系不错,当然不能放过这有利契机,谁能想到你这个宝贝徒弟竟如此擅作主张”
岳如筝此时忍不住道“师伯,我那天就已经对您说过,我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尽管那神珠本是印溪小筑的东西,我还是觉得愿赌服输,既然当初比武失利,就只好自认倒霉。这样去夺回来,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哪怕我将神珠夺了回来,那连海潮又怎能放过我们岂不是要给印溪小筑招来更大的麻烦吗”
于贺之正色道“我怎会没有考虑到这点当初邵飏的父亲自己更改了决斗的条件,我们是在不利情形之下才输了神珠。连海潮虽对神珠爱不释手,不愿放弃,但也正由着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便亲口向我们说,若是印溪小筑有本事,就尽管去抢去夺,只要神珠被我们找回,他不会再来纠缠。”
岳如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语,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忽而又想到了师傅,急忙道“师傅,难道您也同意师伯的计划”
江疏影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并不希望你做这样的事情,也更不希望你与连海潮的儿子亲近,即便是演戏,都非我所愿。”
岳如筝心才稍稍安定,于贺之便叹道“师妹,你的性情始终都如此固执难道你不想为大师兄报仇不想为印溪小筑洗雪前耻”
江疏影目光渺远,望着窗外那荡漾涟漪的池水,幽幽道“我怎么不想若不是连海潮那一番话,景书又怎会抛下一切自尽身亡”
岳如筝听得一怔,却在此时,忽听得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人闻音回头,却见邵飏一脸惊愕地站在了门口。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