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去洗個澡,把面具戴上!」小隊長又踹了他一腳,很不耐煩地罵道,「看你這磕磣模樣,渾身是血,髒兮兮的。活兒都干不利索,想礙誰的眼啊?要是教主責怪下來,你爛命擔得起?你……」
其實小隊長只是心情不好,順手拿他發泄而已。鬼青很明白這一點。小隊長和另外幾支小隊比賽,看哪個隊伍做的人牲又快又好,但他們小隊墊底了,小隊長就遷怒於鬼青。
鬼青一句話不反駁,唯唯諾諾地應下,直到小隊長終於開恩罵一句「滾」,他才收起刀,飛快地跑開了。
從山頂到弟子苑建有傳送法陣,但傳送法陣在一百級台階以下的平台位置,他得先跑下台階,正好要穿過做好的人牲。
鬼青悶頭往前跑,儘量不去看那些屍體,但他又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去看。天氣太冷,屍體都凍得發白,透出一種虛幻感,仿佛它們不是真正的屍體,而是人偶之類的。
鬼青收回目光,只盯著腳下台階。他不想去思考這些,但他忍不住地想起了,小時候村子裡殺豬的場面。遙遠而模糊的記憶里,村子也曾熱鬧過,過年的時候寒冷又快活,幾個壯漢扛出養了一整年的大肥豬,將殺豬刀插進去放血,豬掙扎、哀嚎,而周圍的村民都用期待而垂涎的目光盯著豬。
記憶中,豬會撲騰很久再真正死去。他總是躲在姐姐背後,不敢看又忍不住去看,心裡很恐懼,但晚上吃豬肉的時候又只記得香甜。
現在他不會再因為殺豬而恐懼。他甚至不會因為殺人而恐懼。哪怕他記得,某個被他殺掉的人曾經幫助他,就是那天在冰面,他看鬼羽釣魚,被吞天擊飛而身受重傷,掙扎著爬起來,有一個背石頭的大娘看不下去,過來扶了他一把,又幫他取水、服藥。
而他所做的,只是在殺死大娘的時候,讓刀更快、更利,不要讓她像豬一樣哀嚎太久。
這些人牲和記憶中被殺掉、被吃掉的豬。
甚至他自己和豬。
人和豬……到底有什麼區別?
沒有區別。鬼青想。
他回到房間,燒水洗澡,換身衣服,努力吃了一頓飯,拿上面具。他本來都推開了門,忽然又折返回去,從枕頭下拿出一片葉子。這是一片乾枯的柰子樹葉。每年,鬼青都會摘一片柰子樹葉壓在枕頭下,下一年再換的。別人都以為這是一個小怪癖,從來沒人在意。
鬼青將那片樹葉放進懷裡,這才真正離開。
他回到山頂祭壇,發現大部分弟子已經在位置上站好,一個個腰背筆直,好像這樣就能讓大人物們注意到自己一些。鬼青還看見了小隊長,那個人不僅挺腰直背,還把頭揚得高高的,像一隻急不可耐又無法打鳴的公雞。
鬼青盯了一眼小隊長的脖子,心想:看上去很顯眼,刀一抹就沒了。
隨即他低下頭,靜悄悄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將存在感壓低到極致。唯一值得憂慮的是,他站得離吞天不遠,萬一那位大人發瘋,突然要把他拎出來做什麼,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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