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奇異地泛出一縷紅暈,笑容裡帶了難言的柔情。
「商挽琴……」
他竟然叫她的名字,這個被他認為是假名、是逢場作戲的飄萍一般的名字。
「這麼多年……」
「你對我……有沒有哪怕一絲……」
他沒有能夠說完這句話。
那一抹生命的光彩,來時突兀,消散時也突兀。他含著那點笑,也含著那點柔情的光彩,徹底不動了。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一眼鬼青,沒有疑惑或者憤怒或者驚愕,就好像哪怕到死、哪怕明知自己是為曾經的所作所為而付出巨大的代價,他也沒有絲毫在意,更沒有絲毫後悔。
商挽琴看著他。她想起了一些破碎的片段,像燭光,像夕陽,像手掌落在頭頂時溫熱的觸感。
但,也僅此而已了。
片刻後,她伸出手,輕輕闔上他的眼睛。
「現在……僅此而已了。」
她啞聲說。
接著,她扭過頭,看向鬼青的屍體。她呆呆地等了一會兒,好像以為這少年只是重傷,或許還能站起來,然後她明白沒有那個「或許」,就低頭看看手裡的刀,發現烏金刀也全碎了,而她的力量也消耗一空,不能挖個坑,把他埋起來。
她再次抬頭,看著鬼青的屍體,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第二句話是:「我做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四肢都很軟,但往嘴裡塞一把沾血的藥,她還能繼續往前走。
——「去把骨牌拿來。」
商挽琴聽見了這樣一句話,是教主說的。
她抬起頭,先看向喬逢雪和芝麻糖,再看向祭壇。四周仍舊鬼火飄搖,一張張面具遠遠近近,鼎中的眼珠射著怪異的冷光。
祭壇上的十二把椅子,原本空了一把,現在空了兩把。
有弟子走過來,伸手想來拿骨牌。商挽琴走路有點搖搖晃晃,但她看過去一眼,抽著嘴角笑了一下,對方竟悚然一驚,噔噔往後退了兩步。
沒有人再來攔她,也沒有人再出聲說什麼。商挽琴往祭壇走,手裡沒有刀,腳步也很虛弱。然而,當她越走越近,兩側的弟子情不自禁都後退兩步,連祭壇上的大人們也隱蔽地做出防禦的姿態。
商挽琴更加笑了。
「現在我們有兩個祭品了。」她抓起胸前掛著的骨牌,晃了晃,「還有召喚九鼎的骨牌。大人們,我們該開心啊。」
似乎被她一語驚醒,大人物們才回過神來,尷尬地收起防禦姿態,又強撐著教訓她一頓。都是些不值得聽入耳的屁話。
那總是昏昏欲睡的占命師也甦醒過來,抬頭說:「他是這裡最念著你的人。」
商挽琴還是笑,說:「什麼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