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叫我坞主。”萧云从说。还像以前一样,唤他萧郎君便可。
苏鸾儿没有答话,只是问:“坞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自进了檀山坞,不论是在街边操练的青壮儿郎,还是聚在一处谈笑说话的妇人,甚至追逐嬉闹的五六岁孩童,见到萧云从的马车,无不肃然而立,恭恭敬敬道声“坞主”。
入乡随俗,苏鸾儿自不能再唤“萧郎君”。
萧云从默了会儿,没再纠缠称谓一事,说起往后的安排来。
“你住的院子里,有一个药房,原是我的私人药房,改日你看看,若药材不全,可以跟陆虎说,他会处理。”
苏鸾儿颔首,“我明日就办。”
察觉她大概以为自己在催她做事,萧云从顿了顿,看着她解释说:“也看看那个药房,是否撑得起一个医馆,若是小点,南厢还有两间房,都可辟作药房。”
苏鸾儿这才明白萧云从话里意思。
她确实有开医馆的想法,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她本打算过些时日再说的。
但萧云从既已提出,她想了想,没有推辞,问起租赁药房和宅院的花费。
萧云从看她半晌,淡淡问道:“你打算赁多久?”
也是问她,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苏鸾儿却没那么多心思,说:“先赁一年吧。”
她并不知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但她现在怀有四个月的身孕,需得暂时安顿下来。
萧云从默然片刻,微微点头,说:“乡野之地不比长安,每月半贯钱便足够。”
苏鸾儿诧异了下,想到蜀地宅院的价钱也是这般便宜,没再说其他话,径直交了一年的赁金。
“你……”萧云从望了眼她隆起的小腹,“既已决定生下他,便好好保重。”
苏鸾儿亦是颔首:“谢坞主关心,我会注意的。”
她之前那般辛劳,此来檀山坞更是跋山涉水,这个孩子依然顽强地成长着,已经四个月了,若此时再喝落胎药,她也很危险。
“若无事,我便先回去安顿了。”
苏鸾儿听那厢周家妇已然走了,萧云从这厢似也无事,告辞离去。
才出得房门,碰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进了大门,是萧云从的叔父和堂弟。
两人也将苏鸾儿打量了细致,目光在她小腹停留片刻,正要问话,听屋内传来萧云从的声音。
“叔父,进来吧。”
两人本打算盘问苏鸾儿一番,听见萧云从说了话,不好再耽搁,便放人走了。
“五郎,那女子家世清白么?”萧麟一进门便问。
檀山坞是萧氏族人赖以生息之地,坞中百姓皆是二十年前随他们出走建康城的将士后人,他们在此筑建壁垒,修耕屯田,数十年经营才有这一番太平安稳的桃源之象,不能因一个陌生妇人毁于一旦。
萧云从自然清楚叔父的忧虑,撇开苏鸾儿不谈,只是说了此去长安的见闻。
最后道:“请苏大夫回来,我自有别的打算。”
萧云昭年少,说话不似父亲瞻前顾后,见堂兄言语含混,便直接问:“什么打算?不是瞧那小娘子貌美,想收进房中?”
萧云从目色一沉,看堂弟一眼,他便不作声了。
“叔父,你也这样想?”镇住了堂弟,萧云从又看向萧麟问。
萧麟向知这个侄儿幼时多经磨难,心智思虑在同辈兄弟里最为出众,当不是色令智昏之辈,带这女子回来大概果真另有想算,非为儿女情长事,遂训斥萧云昭几句,又关心一番萧云从的病情才离去。
萧云从坐在房中,看着那厢院子里,女郎拎着一包药材进了东厨。
她前几日已经开始喝药,大体是固本培元,保那胎儿顺利降生的。
那是武安王的孙儿。
齐朝近些年养精蓄锐、开疆拓土,大有一扫六合之势,檀山坞这安稳大概撑不了几年了。
有这孩子在,总归多一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