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叫符杉画自己金身的菩萨画像是有目的的。
齐国夫人的事情虽然偃旗息鼓,丑闻流言毕竟损伤文皇后的些许威严。
她心里肯定知道符杉的梦是瞎编的,因为文皇后真的信神佛,就不会染血那么多条人命,腥风血雨走到今日。
但她愿意表现出相信,也要鼓励别人相信。
符杉说梦见她是金身菩萨下凡转世,多么好的兆头寓意,她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以抬高自己的声望。
所以,符杉被打造成“预知梦”的天选神侍,要负责画出梦中菩萨以供凡人膜拜。
符杉说不要厉南棠当老师,就真这么做了。她请了一名擅长人物画像的宫廷画师入府教自己。
顾画师晓得这是个好机会。
福安公主画的可是皇后金身,皇后必然会过目。帝后若是夸赞福安公主的画作一两句,作为老师的自己,不就立即名扬天下了吗?
因此鞠躬尽瘁,竭尽全力去教符杉。
时间只有一个月,她们准备用个取巧的法子。顾老师先精心作画一幅,当做底子,符杉只要照着描摹好了。她的手只要能复制出顾老师的画,便算是大功告成,等着领赏吧。
一连几天,厉南棠下值以后,都见不到符杉在院子里玩耍。也不踢毽子,也不蹴鞠,也不荡秋千。每每必然在书房和顾画师学习绘画。
“小顾供奉别看年轻,人家是真有本事。随便几笔,画的可像了。咱们公主如今可了不得了,一两个月后必然是才女了!”
厉南棠倚着竹林看书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几个侍女悄声叽叽喳喳。
“小顾供奉说话声音可温柔了,一点儿不像那些老夫子一样凶巴巴。公主画错一点儿,他就笑,脾气可好了一点儿也不恼。”
“可不是么,公主当初就说了,除了要找会画人像的老师,最要紧的就是脾气好,不爱打学生的。可不就挑中小顾供奉了吗?”
“不过,说起来也怪,咱们驸马不是书画双绝吗?驸马画的应该比小顾供奉还好吧,怎的公主不请驸马教她呢?”
“自然是因为驸马很忙,没空儿教咱们公主呗……”
“我看是因为驸马有点儿凶……虽说长得比小顾供奉俊吧,整日冷冰冰的,哪有小顾供奉那么没脾气又讨人喜欢……”
竹叶潇潇,侍女们远去,声音也湮没在枝叶摇晃的声音。
厉南棠平静地看着书,几片泛黄的竹叶落在他身上,书页上,书脊被捏的有点儿变形。
“公子,我看那姓顾的哪有您好?侍女们不辨好歹都吹捧他,把他当个画圣一样,我听着心里就不服气!”
侍墨一边替主人磨墨,一边有点儿愤愤不平。
也不知怎么的,自打小顾供奉一进门,成天和公主一块呆在书房里,动辄把门一关,倒显得把他家公子冷落了。
小顾供奉看公主的眼睛含情脉脉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公主们是可以养面首的,他可不愿意自家公子受委屈。
厉南棠冷着脸,不吱声,像是没有听见,专心写条幅。他写字的时候,侍墨不敢说话,等他写完了,侍墨忍不住出主意。
“公子,要不您去教公主吧。叫那个姓顾的看看,什么才是行家里手!要我说,姓顾的班门弄斧,给你做弟子都不配!”
“休得妄言。”厉南棠放下笔,心平气和道:“顾供奉画的可以,没你说的那样不堪,我也没工夫教人画画。”
——别说他没工夫,就算有工夫,既然她不肯请他,那他还不愿意教一个又怕苦又怕累的懒学生呢。
*
“公主,驸马一声不吭搬回兰月居了。”
“搬走正好呀,搬走了咱俩一块睡。”
春芸正在给符杉揉腕子——悬笔作画这么久,腕子有些酸,听见她的答言,忍不住抬眼看她。
“我可不进来睡,我还是睡在外面吧。”春芸笑道。
“为什么?”
“驸马爷今天搬走了,说不准半夜就回来。驸马爷不爱人动他的东西,自然也不喜欢别人睡他的床,我别没眼色招人讨厌了,我还是安稳睡在外头吧。”
符杉皱皱小鼻子,哼了一下:“惯的他呢!”
“人家是驸马爷,我就是一个小奴婢,自然得惯着啦。”春芸笑着说:“倒是那个小顾供奉……别是因为他来了,驸马才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