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嬅仙子爱慕拂微真人一事,在道门中并非隐秘。她抓住所有机会与江雪溪见面,认真探究和江雪溪有关的一切,正因如此,容嬅一眼就看出,如今的江雪溪和从前相比,清减了少许,面容毫无血色,倒像是闭关修行时受了伤的模样。
她焦急地向前一步,江雪溪已经微微偏,以袖遮面轻咳两声。
听到这里,景昀的心忽然一揪。
论起对江雪溪的了解,景昀世间无出其右。她自然知道,师兄表面上微微显露的虚弱只是冰山一角,真正被他压制住的问题,是水面下巨大的冰山,严重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倘若还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师兄都决计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半分疲态。
她袖摆下的十指微攥,声音却平静镇定一如往常“然后呢”
“然后呢”容嬅冷笑一声,“然后江师兄客客气气,出言请我离开了苍山。”
江雪溪并未回答容嬅的担忧和询问,只客气地请她保守秘密,不要说出他在苍山之巅闭关。
待容嬅踏出山巅,无形的结界在她身后拔地而起。容嬅惊疑回,只见身后来路踪影全无,恍惚间已经忘记自己从何处离开了。
她遵守了对江雪溪的承诺,此后十年,拂微真人久不现身,世间传言纷纷如雪,容嬅也没有吐露过半个字。
这世间最了解彼此的不一定是知己爱人,反而更有可能是冤家对头。玄真道尊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尽管道门中诸多猜测,无人知晓拂微真人所在,却没有半个人疑心拂微真人唯一的师妹、道尊玄真同样不知他的下落。
唯有容嬅猜出了这一点。
她对景昀的了解甚至更胜于对江雪溪的探究,是以她心底还有着另一种隐隐的喜悦,仿佛藏着一个独属于她和江雪溪的秘密。
直到她在玄真道尊的爱徒纯华手中见到一朵翾光花。
景昀神色微动,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一点线索。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师兄数年不回,唯有他的灵兽小白每年衔回一朵翾光花,花中藏着江雪溪赠给她的新年礼物。
无论翾光花,还是花中的礼物,实际上对景昀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想亲眼见师兄一面。但江雪溪常年不归,倘若不是景昀对江雪溪的性情十分了解,她都要怀疑江雪溪是否瞒着她成婚生子去了。
每年对着小白送来的花,以及死活不肯开口的小白,失望和倦怠日积月累,以至于到了后来,那些翾光花她连看见都觉得疲惫,往往纯华喜欢,她就随手给了纯华玩。
容嬅再度冷笑。
景昀蹙眉道“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容嬅道“不敢不敢,觉得丢脸罢了。”
她看到纯华手中的翾光花时,才蓦然惊觉,江雪溪口中那苍山之巅冰雪深处翾光花的主人,原来是景玄真。
那一刻,容嬅的记忆忽而分外明晰。她百般珍视同江雪溪在苍山之巅的那次相逢,曾经将那短短数刻的记忆翻来覆去,却直到望见景玄真弟子手中那朵淡金色的翾光花,才恍然回忆起,原来当日江雪溪说出那句已有其主的时候,眼底分明是无尽的柔情。
究竟要耗费多少灵力,才能催开苍山之巅那许多的翾光花
修行界踪迹全无、至为难寻的翾光花,以灵力浇灌催生的珍宝,原来尽是江雪溪赠给他师妹的情思。然而对于景玄真而言,不过是随手可以转送小辈的玩物罢了。
容嬅唇角绽出一点讽刺的笑意。
她只能讽刺自己,讽刺一厢情愿、惘然不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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