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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夜访(第1页)

夜访州衙的时候,至少明面儿上,季熠带的人不多,谢观南、苗姑和柳慈,连他自己一起算上也就是四人。

听到乐衍闭门谢客,季熠好像反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吃了饭就立刻风风火火亲自上门来了。谢观南调侃他不像是来办事的,倒像是赶着来砸场子的,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季熠也不反驳,只说但凡乐衍真的没问题,谁都砸不了眉州刺史的场子。

就算是这晚有傩礼,州衙的大门口也还是照常保持着安静和庄重,门子看着他们,按例询问来路姓名、所为何事,衙门的夜来访客本就很是少见,这三男一女的四人穿着不似普通百姓,最为古怪的是,他们四个人还都带着丝巾或面具掩住了大半脸面,若不是他们行为大方自然、还看着彬彬有礼,门子差点要往内呼喊差役过来了。

季熠在来之前已经同他们几个商量过了,此行他没见到乐衍之前也依然不会露出身份,所以这时换柳慈出面去投刺。柳慈在外总是会戴着他的面具,谢观南还特地问过季熠,这好像是静海卫在外的规矩,非必要的情况,静海卫的真容一般不轻易示人,避免被人记住长相而在其他场合曝露身份,这也是他们这一队暗卫的特殊之处。

而其他三人则是听苗姑的嘱咐才在脸上蒙了丝巾。这丝巾是提前浸过草药汁水的,蒙住口鼻有防范因呼吸而传染上疾病的作用,这是医者在特殊情况下必须接近病人而采取的自我保护的方法。提前准备着,也是为了到戎州以后能依这个法子推广使用,今晚他们要见乐衍,苗姑不太放心州衙这环境才让他们都戴上。

但因为如此装扮,使得他们四个人怎么看都透着些诡异与肃杀的气息,也难怪那门子看到他们惊恐了好一会。

柳慈拿出他的鱼符让门子前去通秉,他平日里说话习惯了冷声冷调,又带着颇为唬人的半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凛冽的眸子,乍一看难免让人有些畏惧,但他的鱼符递过去,在衙门当差的人一眼便知他是京中的官人,门子半刻不敢耽搁,一溜烟就往里面跑去。

四下无人,州衙的门口又变得异常安静,连微风拂过都好像有了声音与形状,谢观南忍不住悄声问季熠:“柳慈的身份不是不能轻易示人么?你还让他拿鱼符去投刺?”

“他的鱼符上只有品级没有职位,眉州是上州,刺史最高能做到三品,乐衍在户部是做到侍郎外放的,正四品平调会象征性升一级也就是从三品,你猜柳慈是几品?”季熠笑了一声,幸而有丝巾遮着,旁人看不到他促狭的笑容。他倒不是故意要下乐衍的面子,只是他若拿出他的金鱼符,可能就什么真实的反应都看不到了,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京中的皇家内三卫总管才是三品吧?”谢观南当然知道静海卫是与众不同的,但他还真不知道这队特例中的特例到底是什么品级。

“他就是三品。”季熠理所当然地说,“若非如此怎么显得金贵?”

谢观南这才知道原来静海卫随便一个人都是享三品俸禄、与上州刺史平级的,季熠过去所说皇家对静海卫宠信有加还真不仅仅是说好听的。那眼前的柳慈对乐衍来说,岂不就是刚刚好官高一级的上官到来?谢观南不免想,乐衍要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此刻怕是已经在生气了。

“柳慈金贵是柳慈的事,但我看你是真的讨嫌。”谢观南轻摇了摇头,并不觉得捉弄一个年过半百的地方官有什么有趣可言。但他们这样谈论柳慈的品级,当事人还就在他们两步之遥的距离,而且以柳慈的耳力恐怕不管他俩的声音多低,人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谢观南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让季熠没脸的话。

季熠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傍晚佟追拿了陇右军的鱼符来,他还闭门谢客,我只是让柳慈压他一级已经很厚道了。什么大事能让他连陇右军的人来都不见,你不好奇吗?”

才说到这里,州衙的大门又再次被打开,这次走出来的可就不止门子了,一下过来了好几个穿着澜袍的人,步伐有些急促地走到了季熠他们面前,只是一时不知道应该先拜见哪一位,左顾右盼地看着这四个半遮颜面的来客,少顷竟朝着谢观南先行了礼,口中一连迭声地抱歉。

门子进去通秉到这些人出来统共没多少时间,倒是看得出他们的紧张与郑重。迎出来的几个人,为首的是刺史乐衍身边的长史,名叫风池,他先是对慢待了上官表示了歉意,跟着又恭恭敬敬地想把柳慈递进去的鱼符交给谢观南,最后则说刺史因府里的小郎君在病中,怕过了病气给上官,所以不便出来,请几位上官莫要怪罪。

“什么病气?”季熠的手伸到谢观南的面前,拦下了那枚鱼符,接过来后又捏在掌心随意地把玩了两下,动作极为散漫、语调却冰冷冷能让人不寒而栗,“我这里正好带了两名医者,择日不如撞日,这就进去给刺史和小郎君一起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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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池一看自己不但认错了人,似乎也一并已经将真正的上官给得罪了,慌忙又调转过来给季熠行礼,弓着身不住道歉:“下官愚钝,慢待了贵客,刺史为小郎君的病茶饭不思确实有些憔悴,但病的只有小郎君,刺史无恙。贵客先请入内稍歇,容下官再去请刺史来见。”

季熠显得有些不耐烦,不等那风长史引路,自己迈开长腿先跨了门槛而入,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仿佛这不是别人的州衙而是他自家的庭院。风池见季熠如此,只能用小快步跟上,小心翼翼越了半步之先,在前面领路。

风池带人到了中庭的正堂坐下,嘱咐了人来奉茶,也不敢让旁人接待。他大着胆子问:“请恕下官冒昧,鱼符上并未刻有贵客的大名与职属,不知如何称呼……几位上官?”

看来是季熠的态度把这风长史吓得不轻,这会儿为了周全,居然一并将他们几个都称为上官了,惹得谢观南不禁轻笑了一声。想他一个无品无级的衙门捕快,居然也有被人叫作上官的一天。

“方才那鱼符可是只交到了你手中?”季熠似乎已经忘了方才的不快,语调堪称温和地问风池,见对方点头,更是笑了一声,“你只管去告诉他,让他来见我,别的不用问。”

并非季熠突然转性,而是他算了一下他们几人走进来的脚程和时间,想明白了一点,乐衍是做过京官的人,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不知好歹到这样狂妄地不见那枚鱼符的主人,想来应该是乐衍吩咐过府里的其他属官和下人不可轻易打扰,所以门子只报给了风池,话还未真正到乐衍耳中。

风池眼下也看明白季熠才是这几人中主事的,之前草率的错犯都犯了,但千般不是自有他的上司顶着,他只需要硬着头皮扮笑脸便罢,点头应承了之后,不再多话,也不敢停留,亲自往后堂去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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