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骇人的声响,马统眼珠一转,求生欲极强地改口,朝王八德挑刺道:“四人就两匹马,我家公子和你家公子一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在马后面跑吗?”
王八德一噎:“我,我……”
“你这倒问在了点子上。”王蓝田瞥了眼马统,随后看向马文才,“我不擅骑乘,对你们三人来说是个不小的累赘。故打算与八德徒步下山,从余杭改走水路至杭州,天黑之前可与你们在杭州碰面。”
“走水路?”马文才略作沉思,道,“陆路虽快,但千里奔骑耗神耗力。我今日刚从杭州驾马而归,实在无力奔回,走水路倒也不失为个好法子。”
马统蹙眉,有些疑惑,他家公子分明是前日就到的余杭,在镇上停留一日稍作休整,今个早晨才出发回得书院……
他下意识想开口提醒他家公子,就见马文才一个凌厉的眼风扫了过来,他当即闭嘴噤了声。
王蓝田提醒:“往返两地之间的船只大都是小船,载不了马。”
“那就将马寄养在余杭。
”马文才凤眼带笑,“待到了杭州,我马家还找不出四匹马?”
“文才兄高义!”王蓝田拱手捧了一句。
南苑至书院正大门有条竹林小道。虽是深秋,但绿竹猗猗,色青如旧,层层密密的竹叶压枝,枝节蜿蜒向下。
“你……为什么搬出去?”路上马文才忽又提起方才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照顾八德本就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幌子,拿它搏山长一时心软尚可,但拿来搪塞面前的人,倒没必要。
“文才兄已经怀疑我王某人的身份了。”王蓝田撩眼看他,幽幽道,“你这人太聪明,与你同住太危险。”
马文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文才兄呢?”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眉间,“你这可写了一行七个字。”
马文才拧眉,一时未反应过来,就听王蓝田戏谑道:“隔壁文才不曾偷。”
“你……”
秋意寒,风霜起,可午时的光却炽烈耀眼,他禁不住眯起眼睛,面前的人才清晰起来。
他看见少年郎弯眼一笑,朱红色的唇向上扬了个浅浅的弧度就收了回去。
这时他才发现,王蓝田的唇色,比之旁人总是艳上几分。倘若他不是太原王蓝田,而是个与太原王蓝田同名同姓之人。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或许不是他,而是她。
思及此,马文才转眼去看王蓝田的耳垂,却发现耳上并没有点状的圆孔。
“文才兄,观美悦心性,也不
是你这么个观法。”王蓝田往后退了一步,挑眉调侃,“要远观。”
被人点出,马文才面上一红,抿了抿唇,敛了神色横声道:“王蓝田你到底是个男人,能不能不要总将自己与美扯上关系?”
“文才兄,此言差矣。”王蓝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诌乱扯道,“江南第一风流者,无复羊车过旧街。玉人卫叔宝,便是因美而为后人知。
“杜乂肤若凝脂,眼如点漆,神仙人也。亦是以美而盛于江左。故男人可美!”
马文才:“……”
他深吸了口气,别过头去:“世人赞其美貌又如何?他二人皆岁不过三十。”
“我同你说貌美,你同我说早卒。”王蓝田禁不住笑问他,“文才兄,你这是故意气我,还是有意咒我?”
闻言,马文才凤眼一斜,觑着她,语气不善:“生得美,不如活得久。”
话出口又觉不对,眼神一闪,下意识找补:“我是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六十而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人总得经历这几个不同阶段,才不负此生。”
王蓝田勾唇安静了片刻,然后抬手指了指天:“虽不负此生,但我们要是再不快些,就要负梁山伯和祝英台了。”
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