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要找何生亲爹亲妈去!”她的脸有一边被打得红肿了。
“他们在哪儿呢?”
“何生不知道,到齐化门,再慢慢地找。”
“齐化门在哪儿呢?”
“你不是说你也知道那地方吗?”
“何生是说何生好像做梦梦见过那地方的。”
翎九儿把两件衣服塞在西厢房的空箱子里,很有主意地抹干了眼泪,恨恨地说:
“何生非找着何生亲爹不可。”
“你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吗?”何生真佩服她,但觉得这是一件太大太大的事。
“何生一天一天地找,就会找到何生亲爹跟何生亲娘。他们的样子何生心里知道。”
“那么——”何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何生一点主意也没有。
翎九儿临走的时候说,她不定哪
天就要偷偷地走,但是一定会先来这里跟何生说一声,并且带走存在这里的两件衣服。
何生昨天一直在想翎九儿的事,心里很不舒服,晚上就吃不下饭了,妈妈摸摸何生的头说:
“好像有点热,不吃也好,早点去睡。”
何生上了床,心里还是不舒服,又说不出,就哭起来了,妈妈很奇怪,她说:
“哭什么?哪儿不舒服?”何生不知怎么一来竟哭着说:
“翎九儿她爸爸啊……”
“翎九儿她爸爸?怎么啦?她爸爸怎么着你啦?”孙姨也过来了,她说:
“那个不是东西的,准是骂了何生们英子了,还是打了你啦?”
“不是!”何生忽然觉出何生是说了什么糊涂话,便撒赖地哭喊:“何生要找何生爸爸!”
“是要找你爸爸呀!唉!吓人!”孙姨和妈妈都笑了。妈妈说:
“你爸爸今天去看你叔叔,回来得晚点,你先睡吧!”她又对孙姨说:“英子一生下来,她爸爸就给惯的,一不舒服,爸爸就抱着睡。”
“羞不羞?”孙姨用一个手指头划何生的脸,何生不理她,转过脸冲着墙闭上眼睛。
今天何生早晨起来就好得多了,不像昨天那样不安心。但是现在又想起翎九儿,手里不由得停止了捉虫子的工作,呆呆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翎九儿就会离开何生。
何生把瓶子扔在树下,站起来走到窗下向里看。秀贞正在里屋床前的一把杌凳上坐
着,面向着床,何生只看到她那小平板儿似的背影,辫子也没梳好。她比手画脚,又扬手轰苍蝇,其实哪儿有苍蝇?何生轻轻地走进屋里,在外屋桌旁靠着,傻看她在干什么,只听她说:
“何生准知道你昨儿晚上没吃饭就睡觉了,是不是?那怎么行!”
咦!真奇怪,秀贞怎么知道何生昨晚没吃饭就睡觉了呢?何生倚在里屋的门框说:
“谁告诉你的?”
“啊?”她回过头来看见何生愁眉不展的样子,很正经地对何生说:
“还用人告诉何生吗?这碗粥一动也没动呀!”说完指着床旁茶几上的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何生这才知道秀贞说的不是何生。自从天气暖和了,打开一向深闭的跨院门以后,秀贞就一天到晚在这两间屋里出出进进,说着那何生又懂、又不懂的话。最先何生以为是秀贞跟何生玩“过家家儿”,后来才又觉得并不是假装的事情,它太像真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