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到邢默的消息。再一次。
五年前的他也是如此,每一分钟仿佛都是折磨,朝夕间,此刻他恍如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傍晚,细小单薄的少年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只call机,惶惶然不知在等谁的电话。是再也不会归家的阿爸,还是再也不会站在阳台下的爱人?
他再次失去他。
尖锐的疼痛此刻才迟迟袭来,瞬间刺穿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
有人的双脚却及时出现在黎雪英低垂的头下,一只有力地手摸着他的指尖攀爬上去,如藤蔓,像似某种动物般的依存。到最后,宛如确认一般顺着他的肩,他的耳根扣住他的后脑。
黎雪英随这只手的力度而逐渐抬头,模糊的视线中,他仰起头终于望见邢默的脸。
上帝终于有一次肯听到他的恳求,将他人世间惜存的那份温度归还于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瞬间如梦初醒。那只手忽然用力,将黎雪英狠狠押入怀中,甚至不怕压住伤口:“对你不住,让你久等。”
这一次,一句话的重量已重过任何一次过往的承诺。
一个钟头后,黎雪英最终没能离开医院,他打电话再三叮嘱纪耀保护好他家姐,才放心转身面对床上的邢默。夜里,风和雨又断断续续开始,两人都像被困在寂静的医院,谁也没说话,仿佛一切就这样结束,如此没有实感。
黎雪英打算出门为邢默买粥,邢默却忽然扯住他的手,不放他走。
“我去去就回。”黎雪英低声哄他。
邢默却摇头,指了指身旁的椅:“阿英,你坐下,我有话同你将。”
黎雪英犹豫片刻,终究坐在他身旁,那只手还被邢默握在手中,在他逐一揉搓冰凉指尖的动作中渐渐回暖。
“有件事,我想我是时候话与你知。并非是我刻意隐瞒,而是当时我也不过知道一半真相。剩下的一半真相,也是在今日我才得知。”邢默说着话,却并不抬头与黎雪英对视,他专注地望着手中那只青白消瘦的手,忽然有些难受。头顶的呼吸平静,他知道黎雪英在听,“在我柜子刚拿回来的包中,有一份文件。嘘,你不必过去拿。在你翻开之前,我更想亲口告诉你。”
“还记不记得,很多年前我带你拜访过杨守谦杨伯公?”
黎雪英点头。
“那时你的情绪一度失控,因为猜到冯庆对黎鹊的仇恨八九不离十。那意味着他无论如何都会对黎鹊下手,而你无能为力。”
不论过去多久,重翻开皮肉的旧伤总令人感到不适。邢默感到手中那被自己抚平的五指轻微抽搐,是不自然弯曲一下。
“我接下来的话会让你不好过。”邢默抬起眼,凑上前亲了亲黎雪英的鼻尖,“冯庆二十岁出头便入驻九龙城寨,又或许之后他擅自更改岁数,现在已无从查证。因为,那之后几年冯庆遭遇一场变故,消失过一整年,后来他改头换面回归,从头到脚除去身高,再没有一分一毫像曾经的人。”
“这些你如何得知?”
“我有我的办法,阿英。”邢默忍不住又搓了几下手掌中开始冰凉的手指,继续说道,“在我隐隐确认某件事后,我逐一求证了当初尚且算知道这件事的几人,得知在冯庆发生这番变化前,曾有个拍拖对象。更准确地说,是未婚妻。”
“他当初那场变故令他差点命丧黄泉,而据这一切都是为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也在他消失后,随着一同消失。一年后冯庆重出江湖,那个女人却没回来,她最后一次以旁人所知的身份亮相,便成为了你父亲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