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就要到了,严冬料峭,北风寒瑟。南国的临东重镇沂城,虽靠近东祈,却是由于毕竟地处南国,气候并不是那么阴冷。这个时节,正距年关不远,南国和东祈又有意休战议和,再加上战争的地点不在南国,所以这沂城并未被战争的阴影笼罩,依旧繁华恬淡。
过年之前的这个把月,有不少商旅游子等来来往往,整个沂城临街的食铺茶楼、酒肆客栈,生意都不错。此时刚刚过了吃中午饭的高峰期,沂城南街的如意茶庄里,客人已经寥寥无几,店里的小跑堂趁机偷个懒,靠着厅堂的柱子,打起盹来。
突然轰轰作响。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如闷雷般打破了街道的宁静,急切的声音直逼如意茶庄。
不管是如意茶庄的总店还是分店,里头的伙计都是从如意门训练出来的,懂武功是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这小小的跑堂,也有两把刷子。小跑堂立即敏锐的感觉到声音的朝向,顿时一个激灵,困意被吓醒了大半,赶忙揉揉眼,飞快的跑上前去瞧瞧怎么回事。才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大马车停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马车还没停稳,里面就匆匆的跳出一个华贵俊美的紫衣男子,却散发着阴冷凛冽之气,让人心底发怵。男子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人,被狐裘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脸。
兴许是太过慌忙,兴许是惶惶不安,紫衣男子跳车落地时竟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手背也刮到车壁的铁橼,顿时一道血痕。男子浑然不顾,阴沉疲惫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慌,直直奔进茶庄,身后的那队黑衣人也立即下马随其左右。
小跑堂一眼就看出这紫衣人非同一般,其周身气度,怕是整个南国也挑不出几个能和他比的。又察觉出这些人均武功高强,顿时有些不安。这边境小城,何时会来这等大人物?小跑堂一走进,竟还嗅到一股血腥味,心下惊骇却表面赔笑,“客官,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从自个儿后面飞快闪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茶庄的大掌柜,来到紫衣人面前恭敬的单膝一跪,“属下竟不知主上前来,罪该……”
紫衣男子紧锁着眉,双眼只望着他怀里的人,看都没看掌柜一眼,却是他左侧一个黑衣人打断了掌柜的话,低低的声音快速有力,“马上把茶庄后院收拾好,前厅也清空关门,不要一点嘈杂。”
那大掌柜是小跑堂一向最崇拜的人,精明能干更武功高强。小跑堂还没从自己偶像竟对人如此卑躬屈膝的景象中反应过来,紫衣人已经奔向后院了。掌柜更是迅速命令所有伙计,遣散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客人,整个厅堂顿时空寂无声。
“你还愣着干什么?”小跑堂被另一个伙计叫醒,“快去把大门关了。”
“哦。”小跑堂忙跑到门口,迎面又是几个黑衣人匆匆走来,手里还拽着几个平民。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沂城最厉害的大夫吴访云。
穿过厅堂后的走廊,是每个如意茶庄都有的专为慕寻而备的后院。隐蔽又幽静,日日都有专人打扫。后院左拐的头个房间,布置的精巧细致,里头的炭火正烧的屋内温暖如春。
此时吴访云等几个大夫,就这么被人连拖带拽,飞一般的拉到茶庄的后院。
吴访云晕头转脑的进了房间,一抬头望见床上安躺着的少年。这一看就是一惊,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到那么好看的人,当真人美如玉。可再美又有什么用?这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也没多大的起伏,虽然一身外伤都被上过了最好的伤药,可内腑的震伤更严重,看来是活不久了。
吴访云捋一把胡子,按照往常的惯例,随口道,“他受伤太重,没什么希望了,还是尽早准备后事……”
话没说完,老大夫只觉得喉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床边的紫衣男子单手掐住喉咙,力道大的好像要把他脖子直接拧断。
吴访云喘不过气来,双眼突出,惊骇的看到眼前的紫衣人瞬间变成一副杀人阎罗的模样,凶狠急切的吼,“谁说他没有希望了?!我要他活着,他就不会死!就是我死了,他也不会死!!”
慕寻睁着血红的双目望向吴访云,竟像一头疯狂的豹子望向害死自己孩子的猎人。他把吴访云朝床头猛地一甩,低吼道,“我要你救活他!否则你全家都跟着陪葬!”
吴访云头回见过这种阵仗,吓的全身乱抖,扶着床沿拼命呼吸起来。抬头一看男子恐怖的眼神,也顾不得其他,忙不迭地再次探向少年的脉,哆嗦着重新诊断起来。
少年身体本身孱弱,又有一身外伤,还震伤了内腑。也并非无可救治,但此情此景,一般大夫都会望而止步。一是因为太耗神耗力,而又非亲非故;二则因为耗神耗力也不一定有结果。而此番这几个大夫都自觉全家的命都捏在人手里,便使出浑身解数、毕生所学,姑且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