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他坐在这里,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再去看时,他忽然被一种强烈的自责所击中了,他痛恨自己不健全的人格,他痛恨自己明白得太晚……他
痛恨自己根本就不会去爱别人、也没资格爱别人……
他只喃喃道:“幸好……她还没死……”
无论他还会不会遇到翠浓,爱上翠浓,但幸好,这时候她还没死,还没遇到自己。
他又一次端起了啤酒罐,用一种自虐般的态度饮下了半罐,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他有点乖乖的,抬着头望着秦蔻,喃喃地问:“还有酒么?”
啤酒的度数对于一个没喝过酒的人来说不低的。
秦蔻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拒绝他,楚留香却站起来,笑道:“还有,你还要接着喝么?”
傅红雪点点头,看起来像是一个偷喝酒喝多了的学生。
楚留香失笑:“你等一等。”
他站起来又去拿酒,傅红雪又垂下头,接着往后看。
酒精似乎使他振作了一点,楚留香回来,又给他一罐啤酒,他捏着那个酒罐子,就好似捏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而天书之中的他,已为复仇失去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原本拥有的东西就很少。
但他似乎毫不意外。
他似乎已被痛苦所击倒,又被痛苦所裹挟,这些事明明还没有发生,但隐隐约约,他却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来这个奇怪的地方,看到这本奇怪的天书,他的命运就会是如此,分毫不差。
但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快乐。
他的名字、他的家庭、他的使命。
拥有这样使命的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快乐,去追逐爱
情和友谊?他不配……对,母亲其实说得很对,他不配的,在杀尽仇人之前,他根本不配拥有任何东西,假如拥有了,老天就要惩罚他,所以老天才收走了翠浓,所以老天才让他的身上有这样的病痛与残疾!
傅红雪竟已为自己身上所有的悲剧找到了理由!他无限的压缩着自己原本就渴求不多的东西,他把自己生而为人所应该享有的感情全部都归结于自己不配上,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才能支撑着走完这段路。
仇恨、对,只有仇恨是严肃的,是他的使命。
他缓缓地翻着页,一口一口地喝酒,稳定心神,接着往下看。
十多年前的那场惨剧,那三十个围剿他父亲的杀手究竟是谁聚集起来的?幕后主使之人,好似已要露出自己的马脚了。
他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长久的忍耐、长久的煎熬,他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已全在这里?
答案是一个女人,一个曾爱过他父亲、又被他父亲玩|弄后抛弃的女人,丁家庄曾经声名显赫的白云仙子,丁白云。
自古奸|情出凶案,这道理本是人人都懂得,但一个人若是死在了这样轻佻的事情之下,又在死后仍令无数人在痛苦之中挣扎近二十年,这又实在很荒谬、很可笑。
傅红雪的眼眶已经通红。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白天羽是英雄、是父亲、是能主宰自己的神。
他是儿子,是卑幼,与
父亲之间没有对错,只应当有崇敬与服从。他这些年的仇恨与痛苦,是严肃的,是神圣的,不管是什么事,都无法消解这种严肃!
无论如何,他要杀死丁白云!
他的指节发白,缓缓地翻到了下一页。
叶开站出来,叶开阻止他,叶开有一件他永远也不想谈起,如今却不得不谈起的事情。
“白天羽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花白凤根本就不是你的母亲,别人家的仇恨,与你其实连一分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傅红雪茫然地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