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棠就不愿意看见他受伤。
许是因为这辈子第一次见面是在风月楼,前两世印象里位高权重、云淡风轻的大反派,衣衫破损、脚系锁链,被拴在床笫与桌椅之间的方寸之地不得动弹,容棠基于本能地就对他多了几分回护与怜惜之情,所以分外不愿意见到他身上出现伤口。
可总是会出现。
去折花会前自己采露水被草叶割伤、下江南时奔波灾区被石块划伤,身上还总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伤口,不致命,但刺眼得厉害。
考虑到宿怀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大多都很危险,必须亲自深入险境才可达到目的,容棠虽然心疼,但很有自知之明的从不过问。
但这一次他手上的伤口就很离谱了,那分明是他自己才能掐出来的痕迹。
容棠想不明白,到底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才会好像感觉不到一点痛似的,在手上掐出那么深的一道印记。
容棠烦得很,不想搭理他,可宿怀璟非要往他跟前凑,抬起头眨巴眨巴眼,拖着调子叫魂一样:“棠棠——”
“棠棠哥哥——”
“夫君——”
“相公——”
“你烦不烦?”容棠打断宿怀璟,垂下视线乜他。
宿怀璟一下就笑了,看起来超级乖地摇了下头:“不烦。”
容棠噎了一下,没好气地问:“你有自残倾向?”
宿怀璟:“没有,棠棠冤枉我。”
容棠:“?”
他伸手提溜起宿怀璟的手腕,把他手上刚上完药粉脏兮兮的指尖怼到他自眼皮子底下:“这叫没有?”
“啊——”宿怀璟愣了愣,好像刚看到这里的伤一样,点点头,认真又严肃:“那就有吧。”
容棠:“?”
他差点被宿怀璟这态度气死,放下手偏过了身子,不想看见他。
宿怀璟低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边上晾到合适入口的温度才双手捧起来,递给了容棠。
容棠一开始根本不想理他,可宿怀璟就很刻意,特意用上了药粉的手捧着滚烫的杯壁,他想装看不见都没办法。
容棠一秒钟都没耽搁,赶紧接了过来,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将杯子往矮桌上一放,看宿怀璟:“你真的好烦。”
“棠棠哥哥嫌弃我了?”宿怀璟问。
容棠一愣,觉得这人偷换概念真的是一把好手,他抿着唇瞪他不说话,用表情表达自己现在很生气。
宿怀璟抬眸望了一眼,笑了笑,往火炉里添了一块炭,终于有了几分正经,回答道:“没有自残倾向,本意也不想弄伤,只是当时有一件事很令我困惑和气愤,不自觉想出了神,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就成这样了。”
他讨巧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棠棠哥哥原谅我。”
容棠思绪还停留在宿怀璟上一句话。
他仔细想了想,昨天从柯鸿雪的住处回来之后,直到今天早上,究竟能发生什么令宿怀璟困惑和气愤的事。
总不会是因为自己说他脑子僵尸都不吃。
容棠想不出来,索性直接问:“是什么事?”
这些反倒是宿怀璟有些惊讶,眉头一挑:“棠棠以前可从来不问我这些。”
他不问容棠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帮盛承鸣做事,容棠也不会问他究竟做了哪些事,彼此全都维持在一个心照不宣的默契度上,不需要刻意,就可以完全不聊这些。
这还是容棠第一次主动过问。
容棠怔了怔,浅浅蹙起眉头,反问:“不是你自己给我透的底吗?”
他以前不问,一来是自己没有多少精力掺和,二来是想给宿怀璟绝对的自由度。可这一次分明是宿怀璟自己将话头挑了出来,他顺着问下去简直顺理成章,竟然还能换来大反派一句问询,容棠觉得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