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益伦边喝豆浆边看报纸时,对面座位陡地轻轻来了位客人,还是中山装,还象上次那样微笑着问:
“打扰了饶书记,我坐这儿不冒昧吧?”
饶益伦含笑看着奚天晨,道:“没事,我喝完豆浆消消食就走,主要被一道炒素蒙蔽了,以为素菜谁知用猪油炒的,吃得堵在嗓子眼,非常难受。”
——你小子上次含含糊糊掐头去尾,让我误以为果真小事一桩,结果险些遭伏闹得目前鸡犬不宁!
如今堵在嗓子眼进退失据,非常难受。
奚天晨乃京圈里混的风云人物,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什么人物也都打过交道,炼就能屈能伸的好脾气,当下笑嘻嘻道:
“服务员没做好提醒义务,该打……”
说着真在自己脸颊上刮了一下,然后道,“菜自然是素的,大概有人存心让饶书记拉肚子,暗地里拿猪油炒了两铲子,哎,目前厨师们都忙着参加厨艺大赛,厨房里有点乱。”
饶益伦颌首道:“理解,所以巴掌打不到服务员脸上,应该由负责这道菜的厨师亲自说明情况……”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到后院散散步,上午还有点事,计划明天回七泽。”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自助餐厅。
奚天晨埋头吃早餐,心里暗暗叹息:饶益伦明显生气了,暗示自己不够格,要谈让事主亲自出面!
也对,举手之劳与全力以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饶益伦必须掂量清楚利弊得失才能作出最后决定。
是不是有点委屈?当然不。
作为老江湖,奚天晨接受这桩委托时设法打听到幕后来龙去脉,但事主要求保密便保密,他不会多说半个字。
他也猜到事主的想法,即希望利用省委书记威信低调地、平淡地盖住此事,避免事态扩大化——其实饶益伦也这么想,孰料沈樟林象玩命似的凶猛反扑,闹得各方都很错愕。
这厮,是不是入戏太深?
正治本质上是一场游戏,每个角色都要有两手准备,随时抽身而出参加下一场游戏。
如果用力过猛OVER了,你就失去继续玩的资格。
事主、奚天晨乃至饶益伦以为沈樟林懂这个道理,谁知这厮不懂,或者装作不懂。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沈樟林不按牌穷凶极恶地玩正治,目前事情就麻烦在这里。
此时奚天晨很着急,心情很沉重吗?并没有。
他一年到头经手的事情太多了,有顺利的,更多其实都象今天一样,在他的层面办不成,那就移交给事主呗。
奚天晨只充当平台作用,从不保证成功率,某种意义讲各方更相信他的保密性和渠道性。
慢斯条理吃完早餐,奚天晨晃悠悠来到停车场,发动后轻车熟路钻入二环庭院深深的胡同里……
当晚饶益伦又来到自助餐厅,没多会儿有位中年人端着餐盘踱过来,边坐下边轻声道:
“饶书记晚上好,能跟您聊几句吗?”
京南饭店这种地方,一般人根本进不来,既然来了身份无庸质疑。
饶益伦眯起眼睛瞅了瞅对方,道:“我恐怕年纪大了,记不清在哪儿见过先生……”
“准确地讲没见过,”中年人谦和地笑道,“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入饶书记法眼。去年我曾去过七泽,具体地点是衡泽市的荷莲岛,那里有个著名景观叫做丘比特箭,即日出时太阳正好位于礁石带中间,远望起来象丘比特箭射穿红心……”
饶益伦“哦”了一声,慢腾腾道:“先生很有雅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