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响动,两刻钟后,双方陷入僵持。
学士和教习为杜长兰捏了把汗,这傻小子那么实诚做甚,难不成还想赢了帝王去?
嘉帝摩挲着白子,双目半敛,轻轻扣着棋盘侧身,不如棋面清脆,声音钝钝的。
杜长兰不经意抬眸,瞳孔猛的一缩。
他忽然明白昨晚小少年垂眸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是眉眼。
葛国丈对蕴哥儿毫无由来的喜爱,早逝的元文太子,杜蕴同天子跨过时空洗礼,仿若同一个模子刻出的眉眼……
种种信息冲击杜长兰的脑子,令他少见失神,直到学士大人唤他,杜长兰这才捻起黑子,然而抬眸的一瞬间,他对上天子的面庞,手一抖,黑子在棋盘上横冲直撞,骨碌碌飞出棋局。
学士和教习骤然变色,“圣上恕罪。”
杜长兰赶紧起身行礼:“长兰失仪,请圣上降罪。”
嘉帝看着棋局,又看向杜长兰,少顷笑道:“朕一时不知杜状元是当真失仪,还是另类破局法。”
众人向棋盘看去,原本嘉帝落下的白子本将黑子困杀,谁知杜长兰手一抖,黑子胡乱砸落,竟然硬生生开出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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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帝起身笑道:“今儿倒是不枉朕来一趟。杜状元才思敏捷,待在工部倒是可惜了,改明儿去吏部转转罢。”
杜长兰躬身应是。
他去六部观政,吏部自然是要走一遭的,但有嘉帝这道口谕,吏部也会多重视杜长兰两分。于杜长兰有利无弊。
一行人恭送天子,沈教习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对杜长兰叹道:“你也算因祸得福了,下次莫要如此。”
“今日长兰失态,差点连累二位大人,恳请二位大人赏脸,给长兰一个赔罪的机会。”
沈教习和林学士对视一眼,沈教习托起杜长兰的手,笑道:“杜修撰言重了。”
傍晚散值,杜长兰同两位上峰先后进入酒楼,杜长兰低声吩咐辛起:“你转告蕴哥儿,让他早些睡,莫要等我。”
杜长兰现在心绪重重,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猜测,但太过离奇以至于离谱,尚不能缓和心绪。
他迫切需要其他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雅间内,杜长兰朝沈教习和林学士敬酒:“二位大人对长兰的厚待,长兰铭记在心,这盏酒长兰敬大人。”
他前脚被翰林院召回,次日天子下达院内,哪就如此巧了。
必是工部侍郎同林学士他们通过气,给杜长兰单独在嘉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如今看来,过程出了小纰漏,但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林学士和沈教习看着杜长兰,眼前人心思灵透,颇有才干,他日扶摇直上未必是虚言。
三人推杯换盏,至亥时才各自离去,杜长兰送别两位上峰,这才回到自己马车。
莫十七搀扶他上车,刚要扬鞭,车内传来闷声:“本官心口闷,你绕城转转。”
“转多了会吐。”
杜长兰:………
杜长兰一时不能分辨莫十七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怼他。
车帘外迟迟没有动静,杜长兰也未催促,他疲惫扶额,感觉头疼欲裂。
半晌,车帘从外面掀开,街道的昏暗灯火洒落车内,激的杜长兰眯了眯眼,他微微侧首,灯火映出他流畅的下颌和高挺的鼻梁,另半张脸却完全没入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莫十七递给他一碗醪糟小元子,杜长兰盯着瞧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接过。
车帘重新落下,车内恢复昏暗,杜长兰握着勺子搅拌,忽闻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