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酒家还开着门,数点灯光闪耀着,远远就听到酒客的谈笑声。
那孩子踮起脚尖,将铁筒送到掌柜面前,掌柜却摇了摇头。孩子似乎说了几句话,又举了举铁筒,掌柜依然摇头。
蓝苗不由皱眉,他的东西掌柜应该认得。
他凝目细看,忽然发现掌柜的表情很奇异。孩子对他说话时,也有客人来要酒要菜,他只是点头摇头,或者叫一下伙计,双手完全垂在柜台下不动。有位客人说了两句话后笑了起来,显然是和他开玩笑,他也笑了下,但非常勉强。而且在灯光照射下,他额头特别亮。
这已经不是流汗的季节了。
小孩子显然非常失望,收回了铁筒,便又向来路走去,一边走一边望。
蓝苗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没时间去易容,只扮作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披了件长衫,带了个帽子,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随着一队乱逛的闲人慢慢走着。
那小孩子走得很快,转眼就从闲人中穿过。蓝苗右手轻探两指,在大袖遮蔽下忽而夹住了那个铁筒,然后另外三指将一块碎银推进他掌心,须臾整只手又收了回来。
这套动作说起来长,实际不过是动了动五根手指,看不出半点端倪。但那小孩子手中东西被调换,自有感觉,不由得“咦”了一声,站住脚步。
蓝苗知道不好,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前行。但下一刻,他就已感受到那丛毛刺一般的目光,已落在自己背上。
他神态自若,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周身不爽的感觉萦绕不去,那人应是已锁定了自己。他走了两条街,悠悠一拐,又进了那家妓院。
他换了身衣衫,那鸨儿立即就将他当做来嫖的客人,殷勤引入院内。他随便点了个穿红着绿的花娘,并不做什么亲昵之事,只是让她陪自己在床上睡觉。
次日起来,他叫鸨儿送饭,索性在妓院里住了几天。这几天中,均未感觉有人跟踪。到了第五天,又是院中热闹时分,那花娘已经习惯他如此,端了饭食两人同吃。
蓝苗乘她不备,点晕了她,又将她塞进被子里。随后他除下帽子,从门缝中探头一看,便瞧见一个白面书生在走廊尽头独自站立,状甚凄苦。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同伴。
他招了招手,笑道:“公子。”
那书生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姑娘何事?”
蓝苗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想请公子帮个忙,公子过来可好?”
书生稍一犹豫,还是走了过来,岂料刚进房就被点晕。蓝苗将他扒了个精光,和那花娘塞作一堆,然后掏出锭大银塞在枕下。
蓝苗套上他的外衣,戴上他的儒巾,穿好鞋,对镜涂抹一阵。镜中宛然出现一位眉清目秀的白衣书生。他得意一笑,抽出一卷书在胸前晃了晃,便走了出去。
这四五天内出入妓院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个,一个书生毫不起眼。蓝苗慢悠悠地踱着,心里却想,徐记酒家是去不成了,给伊哭的信也寄不出去,如何是好?自从那封诡异的情书出现在被子里,便有人跟踪自己,但又只是跟踪自己,并不出手。这多半是蓝蝎子之前惹来的恩怨,但头疼的是,他连恩怨的对象是谁都不知,更不知发生何事。
必须将这件事告诉伊哭,问问他怎么回事,徐记酒家寄不成,便只能到邻城去寄,但又太远。
去去就回,也无妨。
但金钱帮正在城内四处活动,窥探兴云庄。每天都有不同的高手赶来,这一百多封寻宝密信引起的风波还远未结束。尽管他认为有人要陷害李寻欢,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万一真有宝藏,宝藏又与怜花宝鉴有关,自己错过了,那才叫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