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需病房的最东面是一个阳光温室,落地大玻璃窗和透明顶棚努力吸纳着黄昏之前太阳最后的热力。虽然是周五,但因为还是工作时间,前来探病会面的人并不多。整个温室可以说门可罗雀,只有贩卖软饮、咖啡和餐点的吧台上有一位服务生,也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在叶哲臣轻车熟路的引领下,楚加跟着他来到了温室西北角的位置上。类似甘蔗的高大热带植物仿佛一道绿色的屏风,隔开了这里和别的座位之间的视线。
叶哲臣已经自顾自地坐下了,楚伽正准备落座,忽然听见吧台那里响起了一串嘈杂的手机铃声。
“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照片还给我,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这是一首经典老歌,对于他们而言显然有些过时。但是幽默的歌词却微妙地扣住了此刻的主题。
欢快的旋律响了几节终于被接听了,服务生嗯嗯呀呀地答应着,一边走了出去。楚伽咀嚼着歌词,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着。
“笑够了就快点长话短说。”叶哲臣显然也感觉到了铃声里的揶揄,脸色有点难看。
侍者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温室里再度恢复死寂。楚伽嘴角的笑容也一点点蒸发殆尽。
“对不起。”
他忽然朝着叶哲臣深深地低下了头:“除味剂的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冬蔷薇
叶哲臣没有说话,但是刚才紧绷的坐姿已经转换成了背靠休闲椅的状态。
反倒是楚伽,先是收拢了双腿,接着又把双手按在膝盖上。
足足沉默了五秒钟之后,他终于决定采取简单直白的开场方式——进攻。
“其实我今天来找陈冬如,也是想要问问那条围巾的下落。因为那是你送的,我不想弄丢……”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名为“羞涩”的自我防御系统立刻被启动了。楚伽的脸上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烫到不行。
可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叶哲臣反倒迟钝起来,好整以暇地玩弄着茶几上立着的酒水牌。
“你说的这些,听不出来和除味剂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楚伽在心里磨了磨牙,不知为什么感觉反倒不那么紧张了。
算了,既然话已经开了个头,那就干脆做个了结。然后不管结果如何,都收拾心情继续前进。
想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了那瓶只剩下一丁点儿的除味剂,放在茶几上。
“这罐除味剂我一直用了20天,但是每天只在进家门之前使用一次。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绝不是因为讨厌你的信息素气味才那么做的,而是因为……我是一个beta”
虽然自己的种群是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但当楚伽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点。
从小隐瞒“内在性别”的恶处,就是无法在性别意识形成的初期给予孩子相应的性别认同感。天知道楚伽有多么不愿承认自己的这个属性,可如今为了获得叶哲臣的理解,却不得不将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陈列出来。
“我的父亲认为beta和alpha、oga生活在两个世界,彼此之间不应该存在交集。这个社会上被欺骗和玩弄的beta越来越多,他认为只有拉开阶级之间的距离,才能够真正保护他们不成为社会的牺牲品。”
“你在怕?”叶哲臣忽然打断他:“你怕我会害你?”
“怕我就不会和你去蜂巢了啊。”楚伽苦笑:“你可是连发情期的oga都能够忍住不去碰的超人。但是我的父母不这么想,我得让他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