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媯霽風將要合上櫃門時,微生夜拽住了他的衣袖。
「舅舅,你別走。」微生夜顫聲道。
他知道外面很危險。
微生夜以前總不願意叫舅舅。
無論媯霽風怎麼哄他,他也絕不開口。
現在卻主動叫了。
媯霽風愣了片刻,拉下微生夜的手,拍拍他的小腦袋,故作輕鬆道:「你藏好,等天亮了,舅舅來接你。」
……
火光整夜未熄。
將軍府連著的整條長街,都飄著揮散不去的燒焦血腥味,攪得人心惶惶,卻無一人敢出門查看,連打更人也刻意避開此處。
媯霽風浴血戰至最後一刻,仍不肯倒下。
他記得對微生夜的承諾,還要去接他呢。
媯霽風一生戎馬,沒死在戰場上,反倒死在效忠的君王手裡。
一支穿心箭,破空而來,射滅媯霽風最後一絲生機。
他的長槍枝在焦土中,抵住了後退之勢。
媯霽風低頭看著那支淬著劇毒的箭,張口想說些什麼,濃稠的血先一步大口湧出。
最後他頹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微生九皓扔開手中彎弓,從簇擁的軍士背後走出,親眼看著媯霽風咽氣。
他盯著媯霽風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依稀能辨出年少時的模樣。
年少時,他們曾一同長街放馬,從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各自長成帝王將相。
「你當王上,我就做你的大將軍。你當王爺,我還是只做你的大將軍!」年輕的媯霽風抬起下巴,驕傲說道。
往事隨風散。
記憶中稚嫩的臉龐已經染滿血污,頹然掩進塵埃里。
看著這張臉,微生九皓竟然失神。
因為他想起,曾經挑起心愛女子的紅蓋頭時,久違數年的悸動。
那是個萬物復甦的好時節。
三書六聘,十里紅妝。
微生九皓向來不喜喝酒,他討厭失控,只願當克制的人,只做有把握的事。
可那日,別人灌了他許多酒,微生九皓通通接了,來者不拒。
喝夠了酒,其他人終於肯放他跌跌撞撞進入喜房。
合上房門,掩過身後滿院的月光,他伸手抬起媯清月纖白柔淨的面龐,細細描過。
被酒意釀暈的思緒突然清醒,嗡鳴一聲,憶起舊詩集中的古句。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要是個普通的王爺,許下的承諾自然能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