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珂的心忽然狂跳一阵,这时他又转过身,淡淡的看她一眼,就像被施了巫术一般,她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店家问她:“客官要喝什么?”
她指了指那个白衣男子手中的酒:“跟他一样的。”
中原的酒真是烈,她素来酒量好,几杯下肚也有些上头,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跟他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她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她听见杜康两字,问他:“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是何意?”
他说:“忧闷时,饮酒可排忧解闷。”
露珂摇摇头,笑道:“我们西域人可不是如此,我们高兴时才要痛快喝酒,我可从不知道喝酒能解忧,那不过是逃避罢了。”
他终于笑了,淡淡道:“姑娘所言极是。”
露珂在醉眼迷离中,看到他晓风初月的笑容,喃喃道:“你笑的真好看。”
客栈一楼的长廊里,朱长禩负手而立,看着老板娘搀扶着露珂上了楼。
一轮皎洁的月恰好从屋檐后跳了出来,洒下淡淡清辉,把上面几间房间照的门户清明,大多窗子里仍亮着灯,只有一间上房,黑漆漆,静悄悄的。
一旁的小内侍春荣开口道:“少爷,您出来一趟多不容易啊,一日不上朝,那些文臣们就要递上一堆折子让您心烦,更何况又赶上春耕司礼,您推脱不参加,回去得收多少劝谏奏表,您……真的不见见宝儿姑娘啊?”
他道:“我就是想来见她一面,看见了就是见着了,若是让旁人知晓我出来是为了见她,又会添了许多麻烦。”
宫殿内,明晃晃的烛灯照亮了瑾华殿的角角落落。
杨太后斜靠在榻上,轻抚着手指上的护甲,并未抬眼,缓声道:“俩人连面儿都没见?”
“是,圣上只是跟在安宁郡主后面闲逛了一天,并未相聚。”
“没出息,明明喜欢,连上跟前儿都不敢去!”杨太后沉声道。
下的人思忖着,“太后,您的意思是……您属意安宁郡主?”
杨太后抬,轻笑:“宝儿聪敏,哀家自然喜欢,她爹又是武林盟主,有他相助,这么多年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对我朝帮助甚大,又是哀家的义兄,最重要的是圣上喜欢宝儿,不是么?”
郑宝儿记得,两年前她被孟姥姥带走时,正是阳春三月,不想归来时亦是。
刚进江南地界,她就看到爹娘的身影,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翘以待,郑宝儿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坐在船舱里,郑宝儿将为何去庐山的紫鸠宫,又是如何遇到孟姥姥,被她一路带到了西域讲了一遍。
又说到西域不久,孟姥姥就死了,她才得以脱身回来,其中路上的坎坷磨难,以及许小舟、都护府一概不提。
她问:“爹,娘,两年前,我还未出江南时,送出去一封信,说我要去远游,归期不定,你们可是收到了?”
母亲道:“哪有什么一言片语?你走后一个月,张天力回来,说你找不见了,我跟你爹担心的很,在整个江南找了几遍,庐山更是一寸也不放过,后来过了半年被太后知晓,下了寻人令,仍是找不到你,宝儿啊,你可知我跟你爹这两年是如何过的?”
郑宝儿又是热泪盈眶,抱住了母亲,她何曾想不到呢?只是没想到爹娘他们连那封信都没收到——她真不该信了许小舟,他那样整日没一点正经的人,她竟然还信他!
爹爹郑乾拍了拍母女俩的肩膀,道:“莫再说了,你不是一直相信女儿吉人自有天相么?她像你一样聪明,无论如何都会逢凶化吉的。”
郑宝儿将露珂介绍给爹娘,露珂跟着郑宝儿一路,自是学会了许多礼节,又见宝儿的爹娘如此气度不凡,上前行礼致意。
郑宝儿的母亲待人豪爽,见到女儿的救命恩人是这样一个美妙的异域女子,当即脱下一个红宝石戒指送给露珂。
露珂见日光下深红宝石熠熠升光,慌忙推脱,宝儿放在她手中,道:“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我娘是把你当女儿看待呢。”
露珂见郑宝儿一家团圆,场景感人,又想起自己的母后早早就死啦,阿爹又是那样不撑事的人,心里早已难受的要命,这下更是如积够了的浓云,哗啦一下落了雨,她这个从来只流血流汗的西域女子,竟然也哭了。
许是这缠绵悱恻的江南过于温柔,露珂靠在船窗边,看着那绿到心里的垂柳呆。
淡淡的水雾飘在水面上,丝竹声飘飘忽忽,那个穿白袍穿的那么好看的男子就从脑中冒了出来,如在眼前,她伸出手,在湿湿的空气中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好生烦闷,想喝酒,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她早晚会为了楼兰和亲去的。
甲板上,郑宝儿正与爹爹聊着武功,之前郑宝儿死活不肯练武,这次回来有了武艺,她爹爹自然甚是惊奇,与她说起点穴之术,她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宝儿的母亲就坐在长椅上,手中拿着一个瓷瓶,嘴角微笑地看着这对父女,溪水潺潺,景色如画,露珂站在船舱边一脸艳羡地望着这一幕。
郑伯母扬扬手中的酒,问她:“露珂,喝酒么?”
露珂又喝醉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句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那男子说的话,好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