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中了举人,谢听澜一夜之间便成了雍州城里的香饽饽,几乎每日都有眼前和邀约,光是六皇子那里,他便去了两次。他也知道,是六皇子力排众议推举他做了解元,六皇子对他也有提携之意。
本来是个穷秀才,因为中了解元,谢听澜有了朝廷奖励的奖金和禄米,而且还有雍州学官派给他的马车,这马车不仅给他在雍州使用,将来他进京赶考也有专门的马车送他入京。
曾经那些不把他看在眼里的人,如今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一夜之间,如烈火烹油,花团锦簇。谢听澜再稳重,也还是个年轻人,难免有些飘飘然。
鹿鸣宴这日,谢听澜是与六皇子一起来的,进入王府后,谢听澜那飘飘然的感觉便没有了。仅仅是藩王的王城给于谢听澜的震撼都是无以言表的,他有些庆幸自己先见识过王府,他日参加殿试的时候,兴许便不会那么慌张了。
燕王府外有高高的城墙,城墙有四门,进入城门,马车往里走还要经过三个过门,进了这三个过门才见到萧墙,谢听澜这才跟着六皇子一起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是萧墙北门“承运门”。
跨过这座门,才算是进入了王府的府邸。
一行人走到王府东北角这才看到今日宴会的举办地,王府的花园之一长春园。
谢听澜的神情落在了六皇子眼里,六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却还是做出一副谦恭待下的模样,笑着对谢听澜说:“可是被这王府的气派吓着了?”
“一座藩王府,半座雍州城……”谢听澜感慨。
六皇子语气轻蔑,“不过是个藩王,雍州再繁华,比起京城也不过如是,谢解元前途无量,以后出入王府的机会多的是。”
“是……”谢听澜恭敬对六皇子拜了拜,然后跟着六皇子一起进入了长春园。
一进入园内就听到了呦呦鹿鸣之声,这鹿鸣宴还真的有鹿,几只鹿在一旁吃着草,有专人照料,远处的亭台之上正在演奏笙歌簧乐。
六皇子一进来,立刻有人迎上,是这次鹿鸣宴的主办者姜太师,姜太师年近八十,而且正好是一甲子之前的进士,他这种人能参加鹿鸣宴,都可以算中是一种祥瑞了,对于所有参加鹿鸣宴的举子来说,都是天大的福气。
姜太师似乎是有些聋了,六皇子跟他寒暄了半天,除了“啊,六皇子你说什么?”之外,几乎就没听到姜太师说什么有意义的话。
六皇子也是无奈,赶紧让侍者领着入座了。
这次参加鹿鸣宴的有姜太师、四位主考官、燕地的各级官员,包括雍州的燕王属官和燕地十州的诸位知州、燕地各个级别的学官和学监、天府书院的院长、还有就是这些新科举子。
宴会的等级划分是很严格的,官员坐在长桌一侧,按照官职大小就坐。新科举子们则是按照名次的次序就坐。
每一个人进来,都要一级一级的礼拜之后才能就坐,尊卑和次序是不可僭越分毫的。
虽然六皇子是皇子,但是他的母妃只是普通妃子,不是三宫娘娘,再加上他不像是燕王已经就藩,因为还未封王所以他的品级只能算正五品,因而是一品荣休的姜太师坐主座,他只能坐在姜太师旁边的位置。
六皇子心里有些不悦,若是九皇弟在,他岂不是还要坐在燕王那个庸才边上?
程度今日也来了,只不过他没有官职,只能坐在末席。
所有宾客几乎都到齐了,可众人却似乎都有些期待和紧张,时不时看向长春园的门口,等着今日众人最期待那位柳夫子到来。
柳夫子人还没到,就已经成为众人讨论的焦点,那些不是柳夫子学生的举子们,纷纷询问柳之恒的学生们。
“你们的夫子真的押中了今年的考题?”
“还是你们书院的夫子好啊,我们的夫子压根就不知道燕王在平洲为柳夫子开了个学堂,若是我也参加了,指不定今年名次还能往上提一提。”
“你们夫子只有三十八岁就已经学术大成了么?”
柳之恒的学生们自然是护着自家夫子的,把他们的夫子吹得天下地下没有第二个似的,毕竟他们是夫子的学生,夫子越厉害,学生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几个见过柳之恒的知州都被程度知会过,也都为柳之恒铺垫起来。
平洲的知州说:“柳夫子在我平洲的悲崂山内呆了十多年,讲整个悲崂山都进行了详细的堪舆,今年我们平洲多了三个铁矿,都是柳夫子找到的。”
云州知州也在帮腔,总之就是柳夫子是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有担当、有责任心、忠君爱国的好夫子。
谢听澜这些日子也听说了这个柳夫子,他在平洲待了这么久,竟然从未听说过此人。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今年一直有传言说他这个解元来的不正,本来应该是柳夫子的学生是解元,他顶多能进入前十,是六皇子力保他才得的这解元,因此,谢听澜实在是想见一见这位当世大儒。
六皇子的脸色不大好,虽然他想拉拢柳夫子,可是却不想柳夫子抢走他的风头,本来他作为燕地的主考官,应该是这些学子们最感谢地人才是,今日这鹿鸣宴,这些学子应该感谢他的慧眼识英雄,谁曾想
程度听到这边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对旁边伺候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终于轮到柳之恒出场了,柳之恒心里其实是很无语的,本来她一点都不紧张的,被程度这一通渲染搞得都有些心跳加了。
外面都是些大官,都是些男人,都是些比她有地位、比她年长的人,而且她还是唯一一个参与宴会的女宾客。
但是没关系,柳之恒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从来都是如此,上辈子她混学术圈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总是一个会议里年纪最小的那批人,她总是少数派的女性,她总是一开始就被人带着偏见观察的那个。
她可是太习惯这种逆风局了,更别说,里面还有她的十几个学生,有燕王府的属官,有两个跟她关系极好的知州,这完全是顺风局好不好。
终于柳之恒踏进了长春园的门,只听到一声高亢的通报声:雪山居士柳之恒柳夫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