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说完这句,脸埋进简宁的颈窝里,叹了口气道:“昨晚很美妙,可惜你好像不记得了。”
他的语气是略带了遗憾的,又似乎只是单纯的陈述而已。
简宁昨天的确是疯了,太多的真相扑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冲动之下的许多行为,她一清醒就开始后悔,比如……昨晚。
她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她把彭城当成了什么?最不愿拖下水的那个人,她拖他下了水,犯下的错是不是还有机会补救?
被彭城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谁的怀里,她都没有办法放松下来,时刻担心枕边人会变成另一个样子,禽兽不如,毫无人性地撕碎了她。
察觉到她的僵硬和沉默,彭城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带着困倦道:“看样子是饿坏了,我下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说着,揽着简宁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即从她的脖颈下抽了出来。柔和的灯光里,他又俯下身来问她,眉目温柔:“不会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我可什么都变不出来。”
简宁的身体都在被子里,她可以在顾景臣和傅天泽面前做尽了戏,可在彭城的面前,她做不出来,眼神里满满都是无措,对上彭城好看的桃花眼和头上那刺眼的白绷带,她固然觉得彭城太帅太可口,可这人并不该是属于她的,死过一次的人,总是有格外多的自知之明。
“不想说话就继续睡吧,昨天肯定累坏了,手机呢,我帮你拿回来了,但是好像没电关机了,就在床头柜上。”彭城说完,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睛却移开了,也没继续说什么,抬起脚朝着厨房走去。
卧室里恢复了一个人,简宁听着厨房里的声音,心里稍微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落在殡仪馆了,彭城肯定是去过,才给她拿了回来。
她不想去拿手机,这时候更不想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或者短信骚扰。她闭了闭眼睛,还没有消化掉这一团乱麻的真实。
真的太累,她闭着眼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鼻端闻到一阵香气。
她重新睁眼,被强光照得抬手去挡,彭城将卧室的主灯开了,端了碗坐在床边看着她。
壁灯的昏黄还可以遮掩点尴尬,头顶的主灯照耀下,一切就都无所遁形了。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小心胃饿坏了会疼。”彭城笑道。
简宁却直勾勾盯着他身上的衣服。
彭城低头一看,也笑了:“没有合适的衣服,所以披了你的睡袍,稍微暖和点,但有点小了。起来吧,乖,吃了再睡。”
他穿的睡袍袖子短了一大截,肩膀也不够宽,的确很可笑。
简宁见他这么坦然,她却真的笑了出来,与此同时撑着手从床上坐起,要去接彭城手里的碗。
彭城没放手给她,只是把勺子递过去:“有点烫,我拿着碗,你慢点吃。”
一碗颜色很好看的糖水蛋。
简宁没有办法拒绝彭城的周到和体贴,看了他一眼,眼睛却敛了下去,听话地就着他手里的碗吃起来。
不知道是简宁的心情太差,还是彭城的手艺的确不佳,简宁吃着觉得食不知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将三个糖水蛋全部吃了下去,且喝光了碗里的汤。
等她吃完,彭城笑道:“真是饿坏了?吃得这么干净。吃完了就睡不好,坐会儿吧,我去收拾一下。”
彭城又去了厨房,无论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手里端着的碗,和要去的地方,似乎都熟门熟路,俨然是这里的男主人一般。
简宁无法不拿彭城跟从前的男人做比较,顾景臣曾经为她下过厨,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且从来心不甘情不愿,傅天泽曾是她的丈夫,她爸爸放在身边栽培的战友的儿子,在撕破脸之前,傅天泽一直是温柔且体贴的,比彭城刚才的周到体贴更要精致百倍,可惜,傅天泽是在做戏,他并不爱简宁。
温柔体贴的男人,对简宁来说,是再也不敢招惹的,甚至连男人这个物种,简宁也没再想过付出真心。
她时刻带着防备、戒备,为避免尴尬,她在彭城回来之前,便已经重新躺下了,脸侧对着床里面。她拖下水的彭城,她后悔了,如果他要走,就让他走,如果他要留,也随便他。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她该有的态度。
简宁心里盼着彭城离开,做完了一场,双方都忘了最好,如果他还曾尽兴,也算是她的补偿。
可是彭城并没有如她所愿,他从厨房走进来,关了灯,重新地走到床边来,不知道是不是迟疑了,他在床边停顿了一下,目光定在简宁的后背上。
但是,下一分钟,他还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没有伸手搂住她,或者将身体靠过来,他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毕竟是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双方也算熟,有点难以收场。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两个人都没有动,彭城的眼睛也一直是睁开的,不知道在看哪里,简宁是睡够了,彭城却是在想事情。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有点蒙蒙亮了,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点点白光,彭城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声,他转过头去看,觉得很不对劲,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的手本能地贴上去才发现她在发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彭城焦急地问,想去抱她起来,这才察觉她的额头全都是汗,显然已经忍了很久。
简宁的手按着下腹,这种疼痛太熟悉了,简直如同昨日重现,疼得她想满地打滚,她仿佛重生一次,回到十七岁变成那个嚣张跋扈的简家大小姐,对着彭城道:“怎么一遇上你,我总是阑尾疼,好像又是急性阑尾炎,跟上次一样……你总是我的阑尾,总是……”
她已经疼得口不择言,分不清什么前世今生,可是彭城抱她的那只手却顿住,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苒”的脸:“你……你……你是……是……你不会是……”
那个名字在他的嘴里咬着,怎么也说不出口——
十七岁的简宁对那个跟她表白的少年彭城说,如果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肯定就是阑尾,割掉了就没了,有了反而是隐患。
彭城的手紧握成拳,一直镇定自若的他竟开始隐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