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永元常常不回家,夜深人靜的夜晚,她就會哭著哭著,突然發瘋,從床上把才五歲的世酉抓起來逼問:【他為什麼不回來?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他總不能連你也不要!?】
聲音尖利,不知道究竟在逼問誰。
咸澀的眼淚砸在小世酉的面龐上,尖利的緋紅指甲陷進小孩細嫩的皮肉,小世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白著臉掉著眼淚,惶恐著小聲喊媽媽,用稚嫩的聲音安慰她:【媽媽,阿酉乖乖的,你不要哭……】
這個時候,顧杉月就會愣好久,然後突然醒悟似的,把他緊緊抱在懷裡,哭得更厲害。
大概率,沒有哪個母親不會愛自己的孩子,她在清醒時,會給躺在小床上的世酉溫柔地唱安眠曲。
春天,帶他一起去花園種下種子,等到了花朵盛開的好天氣,又一起去摘花,插在花瓶里,讓整個房間都是花香。
她會在彈鋼琴的時候,讓他跟她一起坐在琴凳上,輕輕捉著他的手指,一起按在黑白分明的漂亮琴鍵上,聽著清脆的琴聲,笑著說:【媽媽教你。】
世永元總是很忙,顧杉月在他面前發瘋後,就更不常回家了,這棟別墅里就只有母子二人、傭人和一條狗。
小世酉不敢問顧杉月,只偷偷問傭人,爸爸為什麼不回家?
關姨看著他單純茫然的漂亮眼睛,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說,小少爺,你爸爸做錯事了。
所以世酉一直都沒有怪顧杉月,只在長大的途中偶爾想,愛似乎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
讓一個人笑,讓一個人哭,讓一個人傷害他人,開始犯錯。
但很多年後的現在,又有人教會他,愛其實是一起面對、成長,是快樂對方的快樂,痛苦對方的痛苦,是一切美好詞彙無法堆砌詮釋的柔軟情感。
*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陽光穿破烏雲,金子似的灑落。高大的、灰沉沉的院牆上蔓延上了爬山虎,灰敗的氣息就這樣被沖淡了。
世酉和尚勒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叫住了他們。
穿著保潔員工作服的人看著尚勒,道:「先生,有人找你。」
世酉看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尚勒看他一眼,讓他先去車上。
世酉雙手插在兜里,直直站在那沒有動,似乎很不情願,最終還是說:「那我等你。」
尚勒跟著保潔員走了。
病房後面有一個漂亮的花園,精緻的小柵欄圍成一圈,打開落地窗就能直達,尚勒一路跨過台階,看到花園裡的人。
顧杉月正在在花園裡採摘鮮花,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稍微招了招手,溫和地笑著示意:「這裡。」
似乎解開了某個紮根極深的心結,她這時倒有了一絲年輕時的活潑樣子。看著男生走來,率先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她道:「剛剛在房間看到你了……阿酉的男朋友,對嗎?」
尚勒慢慢在她對面坐下,撓撓後腦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