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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頁(第1页)

回來路上谷矯想起件事兒,立刻就對穀梁初說道,「世子已長大了,跟前不能只有姑姑婆婆伺候。昨夜他多喝了點兒酒,屬下便不知道喊誰恰當。還得添個貼身的人。」

穀梁初聞言問他,「謝貴這人怎樣?」

谷矯搖頭,「且看不出。梁健比我心細,這種事情王爺還是問他。」

梁健不等詢問便道,「這一段他只老實呆著,我也看不出。」

「先叫他去跟著世子。」穀梁初便對谷矯說道,「你明告訴瞻兒,暫用著看,若不趁手立刻便說,不必介意他是孤給的人。」

谷矯點一點頭。

穀梁初跨步進入書房,瞧見弓捷遠已把信給封了,皮上寫著「父親鎮東將軍安啟」,便抓起來,前後瞅瞅。

「只防君子,」弓捷遠說,「漿糊夠了,不用漆封。」

穀梁初沒看那個,淡笑著說,「孤瞧這字實在不似你的性格。上次還道囿於背傷,原來卻總這麼規矩,到像在學稚童。」

弓捷遠臉紅起來,「你莫笑人。我一武將之子,寫得規矩可看便不錯了,還想能是王羲之嗎?」

穀梁初搖了搖頭,「孤的捷遠言辭有物性子狂狷,如何只被這字掩了風骨?來,教你改改筆鋒。」

「誰是你的?」弓捷遠嘴裡頂撞,腳步仍然走上前去。

穀梁初將信遞給梁健,示意他送出去,然後展臂將弓捷遠摟在身前,往他手裡塞一隻筆,又再攥住右面雪白腕子。

「非得這麼教嗎?」弓捷遠橫眼看人。

「這樣快捷。」穀梁初一本正經地說,「難道想從臨帖開始?」

弓捷遠側看著這人,只見他的眉眼之間那塊面龐總是變幻莫測,一瞬陰鷙壓了俊朗,一瞬又俊朗翻了陰鷙,分明是個登徒子,可就不顯輕浮,不由腮頰發酸唇齒俱癢。

他這一段添了症,習慣人抱,動不動就渴望親吻,需得防己防人。

「寫字。」穀梁初說,「只看什麼?」

「王爺見過狼嗎?」弓捷遠突兀地道。

穀梁初平靜瞧他,「做甚要問這個?」

「若是曾經深入北元腹地,自然應該見過。」弓捷遠說,「遙遙瞧去,與狗也無甚大差別。尤其是大隊人馬遇見獨狼,一群人有刀有箭的也不覺得怎麼可怕對不對?我在遼東的曠野里也曾見過,當時真不覺得如何驚心,因為姜叔叔手裡甚至還有火銃。那狼卻也不怕我們,只在隊伍邊上跟著,不知想做什麼。雪下得大,沒馬的兵走路都很艱難,誰都懶得理它。那狼跟了兩天突然跑開,姜叔叔還笑它說白費一場力氣,沒有找到下嘴叼誰的機會。誰知晚上宿營之時它又出現,這回卻並不是自己,而是扯了頭鹿。那鹿也沒有死,只給這狼銜著前蹄一處趴著。我們覺得有,都瞅著玩,有些常年憋著無處疏散的軍漢就壞笑說這狼怕是實在找不到老婆了,只好拿只鹿來充數。那狼似要印證這話,還用舌頭舔鹿,兩隻前爪緊緊摟著,真似疼愛一般。大家哄鬧夠了便去睡覺,快凌晨時候突然聽見哨兵驚呼,起來一看,卻是那狼開始吃鹿,啃得到處都是鮮血,映在雪地之上灼人眼睛。」

穀梁初沒有動彈,「這有什麼奇怪?」

「狼本吃鹿。」弓捷遠語氣平緩地說,「自不奇怪。奇怪的是大驚小怪的人,非將它摟著那鹿看成繾綣旖旎,其實不過冬夜極寒,要靠那鹿取暖罷了。人是看客,發一場傻也沒什麼,那鹿要是一直心存妄想,才最可悲。」

穀梁初抱著他的雙臂不易察覺地僵硬起來,良久放開了人,走到一旁去重抓起只筆,「依你這鹿該當如何?整夜驚惶,不過也是個死。」

「至少不該傻睡。」弓捷遠有些傷感地去望窗外,「或許就能趁這孤狼打盹,掙扎跑掉。」

「它只一掙,那狼即刻醒了,即刻就咬它的喉管,倒早死些。」穀梁初認真端詳手中毛筆。

「所以說這世界幹嘛有鹿?」弓捷遠的聲音變得悽愴,「或者兔子和羊?疼生苦長,拼命奔跑,不過要被吃的。」

穀梁初不肯接著說了,舉著那筆說道,「你方才用的就是鹿毫,這是硬筆,寫出來的字體會顯刻板,雖然乾淨利落,卻少風情。」

「你要我練軟毫?」弓捷遠問他。

穀梁初搖了搖頭,「過軟則無骨頭。硬毫軟毫之間還有兼毫,運用得好,既不拖泥帶水又能自成姿態。做人做事也是一樣,總是軟硬適中才是最佳。」

弓捷遠嗤了一下,「我這人並不要強,不是何事都想得個『佳』字。」

「捷遠!」穀梁初似嘆似勸地說,「左右無聊,且練練麼!」

兩個人再不廢話,擠在桌前練了一會兒,反反覆覆都寫一個捷字,後來還是弓捷遠先煩起來,丟了筆道,「王爺不厭?」

穀梁初的眼睛似能洞察他的情緒,表情仍無什麼波瀾,「帝王將相,誰會厭這『捷』字?」

第66章上元節偷聞私隱

「無戰何來的『捷』?」弓捷遠轉身走向小榻坐了,「你也說是帝王將相,問問天下百姓可想打仗?」

「你是帝王將相還是百姓?」穀梁初跟到近前,視線盯進他的眼睛。

弓捷遠本想避開,念頭一動卻又改了,反而迎著那雙黑深眼眸問道,「將相怎樣?百姓又怎麼樣?」

穀梁初伸指撫摸他的臉頰,「想要封侯拜相光耀門楣,無戰怎麼達成?非只武將,便是文官,也需長于波雲詭譎,即便不能挽狂瀾於既倒也得於危難中而挺身。捷遠,倘若天下永遠太平,還哪裡來的邊關?你又何必魂牽夢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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