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此類遺蹟頗有研究,幾年的特異點旅途令她不得不學會許多判斷生物種類的基礎方法,人類的骸骨她見過不少,不過還是動物的骸骨見得更多一些,面前的這一截很明顯是哺乳類動物的遺骨,哥譚的近郊有狼和鹿,每年都有不少動物死於橫穿公路被汽車撞死,會在這樣偏僻的地方見到遺骨並不奇怪。藤丸立香只是更困惑於這塊腿骨——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腿——看起來保存得很完好,但正常的因為蠅蛆侵食或者土壤濕度而產生的白骨化是很容易觀察到一些跡象的。這塊腿骨上卻什麼都沒有,乾淨得仿佛是剛從無菌手術中被無損地剝離出來,然後丟在這兒的。
「真奇怪啊。」藤丸立香用匕推了推白骨,骨面粗糙,但沒有骨折線或任何被啃咬過的痕跡,「總不能是假的吧。」
「……我們先進去看看。」傑森從發現白骨的位置往前看,這兒正好就是阿卡姆瘋人院大門的正中央,白骨如同一個指針,筆直地指向內部。
這棟建築顯然沒有專門的保潔人員,當然藤丸立香確實懷疑這裡是否真的能招來職員,入門的大廳髒兮兮的,大理石地面上是各種污漬拖拽之後留下的痕跡,前台沒有人,後面是瘋人院的入口,都用鐵門上了鎖,幾個監控攝像頭冒著紅光,冰冷地注視著每一位來人。
走進阿卡姆之後,那股化學試劑的氣味更加濃郁了,比醫院的消毒水要更刺鼻些,讓藤丸立香忍不住屏息。
藤丸立香在走過前台時又仔細看了看,覺得這兒前不久應該還有人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都消失不見了。
傑森熟門熟路地輸入密碼打開鐵門,水到渠成的自然,藤丸立香本想問他,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瘋人院的走廊也很安靜,兩側的金屬牆壁模糊地折射出他們的身影,白熾燈傳來細微的電流聲,顯得視野更加冰冷。
傑森不緊不慢地穿過連廊,然後又是上了鎖的鐵門,他輸入密碼,門鎖『咔啦』一響便被打開了。傑森抬頭盯著角落的攝像頭沉默了幾秒鐘,接著走向監控室。
「見了鬼了,」藤丸立香小聲說,「這兒明明前不久還有人的,怎麼也不見了?」
她環視這間狹小的監控室,房間裡的幾台電腦屏幕都是亮著的,桌面上甚至放著兩杯冰美式,冰塊已經化掉了,杯壁上因冷氣而凝結的水珠在桌子上流了一灘。從痕跡上判斷,這兒的人消失不過幾個小時,和門口的保安亭,入口的前台都是相同的,沒有任何掙扎過的痕跡,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就好像一股煙氣,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傑森敲了敲鍵盤,屏幕上的監控畫面閃了閃,一個接著一個暗掉了。
「監控畫面都被覆蓋掉了。」怪不得老蝙蝠沒察覺到阿卡姆的異樣,傑森檢測了一遍所有的攝像頭,顯然它們全部都被第三方黑入,從兩天前開始的畫面就都是虛假的。
「如果這也是小丑的計劃,」藤丸立香皺眉,「他就是想殺死斯溫森醫生,那預告對他來說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單純為了看蝙蝠俠的樂子?」
傑森挑眉,「小丑就是這種瘋子。他又不享受殺人,他更享受玩弄蝙蝠俠。」
「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藤丸立香雖然對瘋子獨特的興愛好咋舌,可是同樣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引導著她的判斷,「為什麼非得是在阿卡姆?」
「你是覺得他刻意讓蝙蝠俠來這兒很奇怪?」傑森說,聳聳肩,「那個瘋子的想法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不然他就不會被送進來了。真的好奇,我們就找上去好好問問。」
他們重回到那條用金屬構成的冰冷長廊,穿過一些瘋人院的手術室、器械室,當然這裡沒有任何瘋人院醫生護士的存在。再往裡面深入便是罪犯們的牢籠,一間間分隔開的單人囚室,牆壁是堵死的,鋼板鐵門上只有能夠容納三餐食盤的窄縫。
藤丸立香和傑森的腳步聲幾乎可以當作是沒有,但從他們踏入這片區域開始,囚室里便發出一些咯吱的小響動,片刻後是衣物織布的摩擦聲,幾個尖細的聲音從囚室的後面爆發出來,尖聲叫道:「我聽見你了——!」
「我知道你在外面!」
陷入瘋狂的聲音在鋼筋水泥之中迴蕩,接著有人哭出聲,有人開始大笑,仿佛有一陣涼意順著地面,從藤丸立香的背脊往上鑽,令她寒毛直豎。
傑森的腳步沒停,好像對於他來說這些聲音都是虛假的,他並不在意,平靜地穿過囚室,後面依舊是長廊、舊手術室、向下的樓梯,紅外線的廊燈感應到有人經過便會忽然亮起,如同追光燈。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應該是走過了某個底下防空洞,越是往瘋人院的下面走,她便越覺得這片建築錯綜複雜,道路如同迷宮,引以為傲的記憶力不得不全運轉,才不至於讓她記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方向。同樣她對於能夠完全不迷糊地穿過這些道路的傑森報以最誠摯的敬佩。
傑森在某一扇門前停下腳步時,手握上門把正要往下壓,他忽然停住了,就像是發條玩偶的發條轉完了所有的圈數,以至於身體內的零件全數停滯。
「小丑不在這裡。」傑森說。
「什麼?」
「那段視頻不是直播,是早就錄好的,」傑森盯著面前的這扇門,仿佛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六點是阿卡姆的晚餐時間,他們會有鈴聲,無論在阿卡姆的任何角落都能聽見響聲,但是那段視頻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