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道:“罢了,衣物湿了就湿了,再洗便是。淋的这一场好雨,大家赶紧回屋里避避雨,我去伙房里头烧点热水。”
白梦来道:“还是让柳川去吧,你们姑娘家身子骨弱,别在外头风吹雨淋,当心冻着。”
白梦来这话其实是对玲珑说的,他记得玲珑信期将至,万一受了凉导致宫寒,葵水来时腹痛加剧就不好了。
只是玲珑脸皮子薄极了,若是他堂而皇之说信期的事儿,恐怕小姑娘能闹好些天别扭,因此借兰芝的话,暗示她照顾玲珑。
兰芝拉着玲珑进寝房换衣裳,幸亏金膳斋的屋子底下都有中空的地下室,烧着热炭火,室内温暖如春,因此身上淋了雨水也不算太冷。
玲珑好似做错事的小孩子,她的眼睛都不敢乱瞄,只直勾勾盯着脚下的金鱼纹地砖,小心翼翼地道:“兰芝姐,你心里别恼火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将你当成家姐,和柳大哥的情分是一样的。”
兰芝拿帕子替她拧湿头发,轻轻一笑,道:“你不必说,我都懂的。你既没伤我,也没害我,平日里和我亲姐妹一般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能不知道你的真心吗?你心里揣着事儿,不能与旁人道,这是极为正常的,不要想太多了。”
她掰过玲珑的脸,道:“我啊,只盼你好好的,不要被心里的事儿压垮。要真有难受的时候,你不介意,也可以和姐说说,姐必然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出去一星半点你的东西。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前我没下家可待的时候,是你想方设法将我带到金膳斋里谋求了差事,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
“兰芝姐和我说这话就客套了,之前在曹家承蒙你照顾,这才夜里有口好的吃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都是我该做的。”玲珑和兰芝打开了心结,姐妹俩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也不再多言了。
晚些时候,柳川特地提水桶来给她们送洗漱水。
送完了以后,才抬着木桶往白梦来的寝房走。
白梦来褪去了身上湿濡的衣物,靠在胡床边闭目养神。
待柳川来了,他施施然睁开一双轻佻的凤眼,慵懒地问:“玲珑和兰芝瞧着神色如何?”
柳川老实地答:“看起来像是解开了芥蒂,并没有异色,还如从前那般有说有笑。”
“这就好。”白梦来起身,走向屏风后头的浴桶。
他隐没于白雾缭绕的山河锦绣薄纱屏风后头,脱去身上累赘的中衣,露出白皙硬朗的肩头,背部健美的肌理若隐若现。
柳川没得到白梦来“叫去”的命令,于是一直半跪着身子,等他发号施令。
白梦来像是还有话要说,良久后,他慢条斯理地道:“兰芝的卖身契捏在我手中,若是她是个嘴快的,招惹了玲珑。我也大可让她闭上嘴,将她远远发卖了。”
白梦来的善意从来不是泛滥成灾的,他的良知有限且克制,不轻易施舍于人。或有利可图,或独得他偏爱,他才会偶尔慷慨大方散布一丝温情。
而兰芝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伺候玲珑的奴仆。她忠心效主尚且好说,倘若有异心,无需玲珑动手,他自会除了她。
如今留在玲珑身边,不过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控,即便留有隐患也无伤大雅。玲珑喜欢她,那他可以爱屋及乌,也给一点好脸色。
白梦来将这些说与柳川听,也有提点他提防兰芝的意思在里头,毕竟是半道上加入金膳斋的人,谁知底下是狼心狗肺还是旁的什么。
柳川想到兰芝给他送的各类绣品,还替他补过衣服。他知晓这个通人情晓人意的姑娘不是坏人,他领她的情,也想为兰芝辩护几句:“兰芝她心思纯善,很是照顾玲珑,想来也不会是坏人,主子大可放心。”
白梦来听得稀奇,他微微眯起眼眸,轻轻一笑,道:“哦?我原以为你只会替玲珑求情,不承想,如今还多袒护一个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