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笑了笑,忽然挪动了一下身子。
傅承宣吓了一跳,扶着她:“你动来动去的做什么,身上长虱子了么!”
陆锦不防他这一吼,呆愣片刻后,忽然道:“那……你把肩膀挪过来?”
大书房中有一瞬间的死寂。
然后,在这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有衣料摩擦传来的窸窣声响。少顷,傅承宣一一个从未有过的挺拔姿势跪坐于蒲垫之上,两手严谨的搭在自己的腿上,身子微微的朝着陆锦那边倾斜,低沉道:“肩膀在这里……”
当伴着药香的熟悉味道靠近的时候,傅承宣觉得肩膀上慢慢的变重。
这样的重量自然不会撑不起,可是他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由得握住铺在腿上的衣摆,五指收紧,骨节分明。
安静的大书房中,对话还在继续。
“为什么不算是毛病呢?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挨了不少骂。”
挨骂!?她也会挨骂吗!?
傅承宣条件反射:“谁骂你了?”
陆锦轻笑一声,思绪好像被带回到从前:“姑姑……还有……安宴哥哥。”
听到陆姑姑的名字时,傅承宣理所当然想到了三朝回门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美妇人。虽然陆姑姑对他这个女婿的确算得上是客气,可是他看得出,她对陆锦当真十分的严格。
至于听到“安宴哥哥”四个字的时候,傅承宣心中暗暗地吸了一口冷气——
(╯‵□′)╯︵┻━┻王八蛋,这是谁的媳妇你也敢骂!
傅承宣追问:“骂你什么了?”
陆锦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挽住了傅承宣的胳膊,因为靠着他的肩膀,所以她垂首垂眸,轻声道:“姑姑会骂,我总是在小事上浪费时间,有这样的时间,必然能做更多的事情。安宴哥哥则是说……我这样活着,会很累。”
凡事都要一丝不苟,从不打折扣的按照心中的意思做到最好,甚至精益求精,这样太累。
傅承宣不得不承认,他竟然觉得虞意说的有点道理。别的不说,就说她总是在桌椅板凳上较劲儿,就足够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但是转念一想,他忽然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这样?”
陆锦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自我懂事开始,姑姑便教授了我许多的手艺,起先是塑泥巴练手劲,学握刀雕刻,再是教我做许许多都得小玩意儿。那时候,姑姑便跟我说,做人与做这些东西,甚至做任何事情一样,不可行差踏错半步,都有一套既定的规矩。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总是有些胡闹的心性,也会犯懒,会敷衍……”
“因为这些,吃了许多的教训,终于谨记握刀必须握在哪个位置才不容易受伤,落座必须用什么姿势方才不会伤身子。向阳的地方应当摆放什么,阴暗的位置应当储藏什么。久而久之,日子过下来,好像在无形中对很多事情都有了固执的规定……什么衣裳洗完了必须翻面晒,晒好的衣裳应当先折左边的袖子还是右边的袖子……不知不觉得就变成如今这样了……”
陆锦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了,可是傅承宣却听不下去了,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撤开自己的肩膀,转过身子面对着陆锦,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这么说来,分明是姑姑将你逼成这个样子,到最后反倒还为这些事情骂你!?这你也乖乖的受着了?”
陆锦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愣了好一会儿,少顷,她才淡淡笑了笑,认真道:“以前我也会不服气,会觉得委屈。可是后来想一想,其实姑姑的出发点并没有错,是我自己矫枉过正罢了。”
这番平静地解释,让傅承宣想要为之不平都有些师出无名,不错,姑姑的话有她的道理,暂且不论……至于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