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坐下来,“伯父,我听你说话可好多了,不但比之前连贯,还比之前更清楚。”
周云盛摆了摆手,“你今天不是来看我的,我知道,为他。”
说着,他朝厨房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
“是,伯父,您猜对了,我来就是为了文哥的工作。您肯定是反对他辞职的吧?”
“我反对有用么?有翠萍撺掇他,有你在背后支持他,我再说啥也都没用。”
这时,周来把拌好的猪耳朵端了上来,酸酸辣辣,光闻着就很有食欲。
他先给老头夹了一筷子,“爸,大夫说这玩意升血压,不让多吃,你尝几口解解馋得了。”
“哼。”周云盛冷哼了一声,“你说得不对,我不但要吃,还要多吃,否则等你辞了职,我想吃也没得吃了。”
“不至于的,伯父,不是还有我嘛。您就放心吧,下辈子不敢说,但这辈子,我肯定保您衣食无忧!”
周乔说罢,又给他往碗里夹了些。
周云盛得病以后情绪很难控制,忽然间就哭了,表情奇怪,甚至有点儿吓人。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周来,“别……别保我,保他!我没几年活头了,他好我放心!”
好好的吃着饭,偏又说这么戳人心窝子的话。
不光周来摘掉眼镜抹了把眼泪,就连周乔的眼眶也跟着一热。
“文哥,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害,还能是怎么回事,说到底就是厂子不行了呗。”
紧接着,周来当着周云盛的面儿,详细地介绍了木材加工厂的现状。
这么一来,汉东本省的那些家具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停产的停产,关门的关门。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作为上游的木材加工厂,自然也就跟着面临寿终正寝的命运。
“虽然现在厂子没有彻底解体,但年轻些的都想办法自寻出路了,我结合报纸上,还有广播里的一些报道。
现国家展的大趋势就是如此,以后大锅饭没得混了,所以像你当初果断些很对,就是赶早不赶晚。”
听了儿子的话,周云盛心里很难过。
一辈子都是嚼着大锅饭过来的,一下子改革了,那种感觉就像抽走了他的青葱岁月。
他不甘心,“最近几年广播里常说,企业改革要经历阵痛,你们单位就不打算再挺一挺?”
周来倒也听到过一些议论,“头们说正在加紧和香江商人洽谈,看能不能谈成合资。
要是谈不成的话,就连地皮带工厂一起卖给富商,然后用这笔钱在郊区选址,说是要重打锣鼓另开张。”
周云盛有些激动,“那不成卖国了吗?”
“伯父,香江原本就是我们国家的,回归是迟早的事,不涉及卖国问题,往长远了看,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
周乔顿了顿,“我认为听听前半句就得了,后半句大可不必信。”
周来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厂子一卖,上面会对领导们有新的任命安排,谁还有闲心张罗这种事呢。
况且这两年压了不少职工医药费没报,还有工人工资等等,再付一些买断工龄钱,剩下那些也不够再办新厂的,除非筹钱集资,可问题是谁敢参与啊。”
周云盛接连叹气,他始终不明白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