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这几日忙着为袁若儿和她爹的冤屈奔走,只道活尸风波已经过去,不想一回来才知道,谷内可说是人心惶惶。
她不禁为活尸的可怖感到冷颤。一面听了四哥的吩咐,赶去凝芳阁照顾被尸毒感染的女弟子堇安。
留仙谷女性成员少,自从梁王妃出师、蓉长老仙去后,谷中便只剩下了叶臻和堇安两个女孩子。二人平日里互相照应,关系还算不错。
叶臻解开门上的重重封印,走进屋去。那个柔弱如小兔的女孩子瑟缩在床榻的角落,见到她进来,眼里一直打转的泪就扑簌簌落下来“师姐……”
女孩子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不能动,叶臻走过去轻轻拥住她。
“没事啦,别怕。”叶臻其实比堇安要小上半岁,此时却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样子,“乖乖吃了药就会好的。”
堇安啜泣着,眼中满是惊惶不安“师姐,我真的能好么?不会变成怪物?”
“安安那么可爱漂亮,怎么会呢?”叶臻擦着她的手,温柔地哄着。然而看到她掌心那一小团黑色的时候,目光还是颤抖了一下——那是拔毒多次后仍旧残留的毒素,随时可能冲破禁锢。
堇安在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可是只过了片刻,她还是颤抖着说“师姐,我害怕……从前,我爹就是染了尸毒死的。他……还咬了我娘,把我娘也变成了怪物。我不要和他们一样,那么屈辱地死去。”她说着又流下眼泪来,揪着叶臻的前襟,埋在她怀里无声地哭着。
那样隐秘的过往,让叶臻忍不住起了疼惜之心。她轻轻拍着堇安的脊背,心思却如电转,话已经问出了口“你还记得,那是哪年么?”
“我记得,死都记得!”堇安素来柔软的语气忽然带上了锋利,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恨意,“是叶家!他们勾结了南疆,带着活尸,害死了我们全家。”
叶臻浑身剧烈震颤,险些绷不住就把堇安甩出去。她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瞳孔放大,剧烈地喘息。
堇安察觉了她的异样,不解地看着她,却仍是极依恋这个温柔的师姐,继续说道“我求谷主收留我,就是想要学好功夫。我听说叶家还有余孽活着,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为家人报仇!”
叶臻抱紧了堇安,目光复杂极了,心脏也在狂跳。她想要尝试安慰堇安,但对上她满是被仇恨占据的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怔怔地抱着堇安,一颗心像是在火里煎熬,又被剖出来踩在地上狠狠碾碎。
这只是那年大祸中无数分崩离析的家庭的缩影吧?天下还有多少就像堇安一样对叶家满怀着恨意的人?
可凭什么就要叶家担下这个罪名!叶臻在这一刻几乎就要忍不住破口而出,为叶家辩白。都是假的,你们恨错人了啊!一切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堇安看不到的地方,叶臻嘴唇失了血色,剧烈地颤抖着。
“师姐?你怎么了?”堇安抓着她的手,惶然又惊喜地问,“谷主说,你也是那一年被他收养的。难道你也是……”
“对,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我也想要报仇。”叶臻用指甲刺着掌心,眼底一片猩红,勉强笑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平静无波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那样深切的情绪,最终还是被她稳稳地收进了眼底。她艰难地喘着气,说“可是堇安,杀了剩下的人,真的能让你慰藉吗?”
堇安不解其意,愣愣道“我不明白……什么慰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说得对。可我是说……如果,叶家其实是无辜的呢?”叶臻小心翼翼地问。
堇安猛地推开了她,不可思议又充满恨意地看着她,尖叫起来“不可能!都是我亲眼所见!你居然为杀人凶手辩护?”
“你亲眼所见?”叶臻语气急切,一把抓住她,喝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被追杀。”堇安被她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继续说道,“杀手提着刀要杀了我们全家,还操纵着活尸咬人……我被砍了一刀,掉进了水里,漂出很远,这才活了下来。”
叶臻怒上心头,一时口无遮拦“就凭这些,你怎么就笃定仇家是叶家?”
好在堇安心思单纯,不曾生疑,只是被她语气吓到,讷讷说道“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他们是谁?”叶臻稍稍收敛了情绪,冷声问道。
“救了我的人。官兵。”堇安只道她也想知道真相,便说道,“还有京都百姓,大家都这么说。”
叶臻心底冷笑,什么亲眼所见,原来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污蔑!这些家破人亡的幸存者,只需只言片语就能在心中滋生刻骨的仇恨,哪里会去仔细思索其中真假?
等等……官兵?
叶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当年连女帝都默认了叶家反叛的事实,官兵当然只能照着说。
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叶臻不免有些失望,只勉强安慰自己道还好,当年是有人见过活尸的,无论他们对叶家有什么误会,都可算作人证。
可一面又感到堵,如今她知道了堇安的恨意,往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如小兔般让人不由自主想保护的女孩子?
真相,真相!她必须要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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