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咬牙说“那又怎么样?怕个鸟的知本堂!好赖一条命,此仇不能不报!”
“你别是在借刀杀人吧?”明烟忽地抬头,探究地看向丛刃,“码头的事,栖梧阁本就是在针对知本堂。”
随从们闻言面面相觑,收住了脚步,看向丛刃的目光瞬间带上了防备。
丛刃深吸一口气“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对上明烟的目光,不自主别开头去,揪着头,啧声道,“嗐,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寒轩和赵记本就是受栖梧阁牵连,眼下被迫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干了什么还是说出来的好,免得我们处处受制。”明烟白了他一眼,“别拿什么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来敷衍我。”
“你这人……”丛刃没想到眼前这看似纤柔的姑娘竟是如此思路清晰滴水不漏,却也晓得这件事栖梧阁理亏,人家防备自己也是理所应当,一时倒是有些懊恼自己出于不忍多说那一句话,没准赵九的随从真能搞死知本堂呢?他吁了口气,说“我拿命作保?行吗?就一句话,老板行端坐正,干的都是顶天立地的事。别的等老板回来自己说。”
明烟倒是有些被这句话怔住。半晌嘟囔说“还顶天立地呢,都翻天覆地了。”嘴里却不饶人“那你立个字据呗。”
“少主出事,我脑袋给你当球踢。”丛刃随口便道,一面扯了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字据甩给她,“拿好。”
“噫……干你们这行的,嘴里也不积点德。”明烟心里其实已经有点软了,接过字据来看了一眼收进怀里,又抬起头来看他,打趣道,“那么相信你们少主啊?”
她咬重了“少主”二字。
丛刃立时便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漏了嘴,倒也不忙,坦然道“自然。”
“好。那我们就是盟友了。”明烟笑起来,这次笑意真实许多,“栖梧阁的人正在商会趁机收拢大权,寒轩自会提供帮助。我也希望你能尽快请你们老板出面澄清事实,赔偿寒轩和赵记的损失。”
“这个我做不了主,但我会转达。”丛刃说。他目光忽地转向院中那棵巨大的榕树,片刻回身拧眉道“我得去栖霞山……”他看了眼床上昏迷的赵九,踌躇片刻,向明烟抱了抱拳,“劳烦姑娘照顾九爷,来日我丛刃自会报答。”
“哎……”明烟还来不及问他出了什么事,便见他身轻如燕,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丛刃出了门,落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之中,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须微白身穿修身黑袍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丛刃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师父。”抬头焦急道“少主那边如何?”
“没有消息。”玄琨说,“所有人都先赶过去,以少主安危为重。”一面又斥,“玄朗那小子,不知分寸,纵着少主胡闹也罢了,竟敢不跟在少主身边。”
丛刃应了声是,却没敢附和玄琨教训自己儿子的话,沉默地跟着他出城,一路与其他玄甲卫汇合。玄朗也归了队,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看玄琨。唯独少了丛舟,玄琨问起来,只有丛刃知晓内情,便回道“去了郑家替少主办事。”
他这话说得模糊。玄琨听了点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只道“事不宜迟,先去接应少主。”
一行人施展身法,飞身前往栖霞山,个个身姿飘逸,几乎连尘埃都不曾惊动。半路经过坍塌的栖霞江支流,玄琨忽地当先落地,惊奇地看向堰塞湖中的景象。
“师父,那边都是人……”丛刃担心有人看到他们,出声提醒。
玄琨却抬手制止了他,蹲下身来朝着湖中伸出手去,只见一尾五彩斑斓的鱼忽地跃出水面,扑上他的手掌,接着湖中大大小小的五彩鱼如涟漪一般一圈圈跃出水面,又落到一处,排成一条长线,齐齐地游向一个方向,消失不见。
众人不解其意,看向玄琨。却见他只是死死盯着湖面,脸上出现了一种狂喜又似悲伤的表情,喃喃道“是了,有水的地方,就有您的存在……”他回头,对众弟子说道“跟着这些鱼的指引,就能找到少主。”
众人逆流而上,一路避开官兵,朝着日照峰方向而去。
彼时。山底隧道。
玄天承攀在洞口往外看了眼,飞快地一把拦住跟着要出来的叶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一同闪回洞口的转角。
只一眼,叶臻看见下面似乎盘踞着一个巨大的长满触手的影子,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传音入密道“那玩意是自毁装置?还是守护兽之类的东西?”
玄天承让她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收起了夜明珠,再度探出头去,这次开了灵识,小心翼翼地查探。
只见那怪物头部呈半透明,能看得到其中树枝粗细的内骨骼和神经,就像是机械装置一样牵连着身上十余条触手。那些触手每一条都几乎有十人环抱粗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鳞甲。溶洞内一片漆黑,方才他们在通道里看到的那点光亮,来自于怪物的脑袋正中一个巨大的光的金色齿轮。显然,这东西已经不是什么自然创造的生物了。
溶洞顶端已经被震出几个小孔,一股股水流从小孔中倾泻而下,由于巨大的压力,小孔周围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缝,溶洞底部也积水不浅,怪物在其中张着嘴呼呼大睡,几条触手在水中无规则地摆动着。溶洞边缘矗立着五只巨大的沙漏,其中三只已经漏完,第四只还余下不到四分之一。沙漏底端连接着许多齿轮和机括,正在水中缓缓转动。
叶臻收到玄天承通过灵识传来的画面,皱眉道“所以,我们要干掉这只怪物,毁掉机括,是这样吗?”她顿了顿,又道,“这玩意最后动起来能震得江州沉海。你有本事把它无声消解掉吗?”
玄天承摇头,一时没有说话。难怪这机关直截了当地摆在这里,毁掉自毁装置的过程,本身就是在加自毁进程。他想了想,道“这东西一定有中枢,只要毁掉中枢就行。”却没有说下去。他看向怪物脑袋中那个巨大的金色齿轮。他虽这么说,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那金色齿轮固然是最明显的,但也有可能是障眼法。而且,就算中枢确实在那里,他不知这怪物的攻击力,无法确保一击得手,一旦失手,便要赔上数万人的性命。
“如果这只是个恐吓呢?如果十六个时辰到了根本不会炸呢?”叶臻手心沁出冷汗,“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她心中暗骂,这布阵之人好歹毒的心思!
玄天承说“我们不能赌这是个恐吓。”
叶臻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让我也看看。”她也跟着探出脑袋去,只见洞中情形与玄天承所述相差无几。她二人此刻正处在溶洞壁上的唯一一个开口,距离怪物脑袋直线距离在七十丈以上,中间除了那些触手没有任何可以落脚或借力的东西。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正思索间,听得玄天承说“那些触手,似乎还在生长。”
“咦?”叶臻定了定神,开启清明诀,定睛看去,只见那怪物原来并没有身体,十余只触手全都长在那个圆球样的脑袋上,其中几条盘旋在一起,保卫着中间一条似乎刚刚萌芽的小触手。就她凝神观察的一会儿功夫,那小触手已经长大了一倍不止。而其他看似已经长成的触手,由于一直在运动,他们才没有第一时间现它们原来也在增长变粗。
“难怪地动一次比一次厉害。”叶臻道。她回头看玄天承,“你有什么想法吗?”
“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玄天承说,“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头顶就是栖霞江,我可以用水系灵力把江水引下来,你用冰系灵力把这东西冻起来,然后我们合力把它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