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確實是會殺人的瘋子。
屋內一片死寂,屏風邊的少年僵著沒動。
蕭弄按了按搐痛的太陽穴,輕而易舉地猜測出少年逃亡的路線,並隨時準備將指尖的飛刀擲進他單薄的心口。
漂亮又脆弱的小東西。
蕭弄閉上眼,忍耐著要生生將腦子鑿穿的疼痛,無人能察覺的後背不斷浸出汗水,沾濕雪白的綢衣,在劇痛帶來的混亂中,他忽然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
很輕,每一步都帶著遲疑,但不是逃走,而是慢慢靠了過來。
一股如霧般濕潤馥郁的氣息柔軟地蹭過鼻尖,腦子裡快繃斷的弦倏地一松。
蕭弄閉上的眼又睜開,看著少年抿緊了唇瓣,小步小步地靠近了床邊。
鍾宴笙知道自己在真少爺眼裡很討嫌,但沒想到會有這麼惡劣的驚嚇,他昨日磕傷的腹部還在發著疼,挪到床邊的時候,水紅的唇抿成一線,不太樂意開口。
但靠近了,他眯著眼發現,蕭弄的狀態好像不太好。
心底複雜的愧疚感又忽然壓過了恐懼,鍾宴笙心想,都怪他,要不是因為他,對方就能在侯府里舒舒服服地養病,哪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這裡,心裡不平,想嚇嚇他也很正常。
「你是不是,又頭疼了?」
鍾宴笙小心地彎下腰,和那只在昏暗中透著幾分紅的眼睛對視著,試探著開口。
半晌,他見到床上的人略微點了下頭,隨即又偏了下頭,很詫異似的:「不怕我?」
鍾宴笙誠實回答:「怕。」
那還敢過來。
頭疼略微緩解,腦子裡那股暴虐得想殺人的衝動也壓了下去,反倒滿肚子的惡劣又回來了點,蕭弄慢慢換了個姿勢,倚坐在床頭,目光銳利如狼,在他身上轉了一周,嘴角勾了勾:「怎麼不叫我了?」
方才進屋時,不還一直叫著哥哥。
經過方才的驚嚇,鍾宴笙已經不太想要這個便宜哥哥了,聞言不吭聲。
「嗯?」
都是為了侯府,為了侯府。
鍾宴笙在心裡默念幾遍,抿抿唇叫:「……哥哥。」
尾音還有點小哽咽。
「生氣了?」
「沒有。」鍾宴笙小聲否認,漂亮的眼睛依舊是紅的,被淚意洗得亮晶晶的,語氣卻帶著分純澈的天真意味,想了想,認真地叮囑,「哥哥,我膽子不大的,你不要再那樣嚇我了。」
被那樣一雙剔透的眸子望著,在漠北當了十幾年大流氓的定王殿下,平生第一次莫名其妙地生出了股負罪感。
他仿佛被安撫下來的凶獸,周身的煞氣逐漸收斂,注視著鍾宴笙,突然想起了從前在遼東一帶見過的一種鳥。
圓滾滾的,羽毛蓬鬆,膽小又好奇心濃,撲棱著翅膀落在他掌心裡,暖烘烘的一小團,當地人稱它為銀喉山雀,是山野中的精靈。
蕭弄靜默了會兒,舔了下唇角:「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