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到了盛惟乔跟前,见盛惟乔面红耳赤羞的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徐抱墨自觉要扯个话题缓和下准未婚妻的情绪,瞥了眼刚刚消失在花树后的宣于涉,干咳一声,含笑道:“方才看到大乔跟宣于兄在这里说话,本打算先去其他地方转转的,但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我还是忍不住过来了。没打扰你们吧?”
他们昨天才见面——盛惟乔此刻闻言,面上更红,揉着袖子,半晌才含羞带怯道:“没什么,不过在说表哥的婚事而已。”
徐抱墨对宣于涉的婚事不感兴趣,或者说他感兴趣的就是宣于涉会不会跟盛家亲上加亲,但既然盛惟乔这么讲,显然宣于涉的妻子人选不是她了,不然以这女孩儿的羞涩,哪里说得出口?
“前些日子就听说宣于家老夫人欲为宣于兄寻觅贤妻了,不知道现在可有人选了?”徐抱墨见盛惟乔仍旧没有怎么放松,不免顺着这个话题再聊几句。
盛惟乔这时候其实还是有点迟疑不定,她对徐抱墨是有好感的,但毕竟年纪小,还没到恨嫁的时候,对于自己目前的生活,除了觉得那只盛睡鹤比较讨厌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所以即使觉得徐抱墨很好,好到她看不出来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对于要不要跟这位世兄定情,到底有着本能的徘徊——除非天性喜欢折腾,否则绝大部分人还是更倾向于保持熟悉的环境与生活——再加上宣于涉走之前说“徐家是难得两代长辈都无妾的人家”。
她恍惚了下,就下意识的说道:“有倒是有了,不过表哥方才跟我说起纳妾的事情,倒叫我非常的吃惊!”
“纳妾?”徐抱墨一怔,心说宣于涉跟表妹说这种事情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他的准未婚妻悍妒成性,希望本世子的大乔能够以小姑子的身份前往开导一二?
这么想着,他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于是试探着笑道,“宣于兄还未成亲,怎么就想到纳妾了?这事儿要是叫女方知道,可不伤心?”
徐世子:这是骗婚啊!!!
徐抱墨问是这么问,但他希望听到的回答,肯定是:“世兄说的哪里话!世间男子,妻妾成群本是常理,尤其我表哥年少多金,容貌也不差,喜欢他的女孩儿那么多,若只我表嫂一个人,多伤人心?这事情却是我那未来表嫂的不是了,很没有一府主母该有的气度!”
要是再加几句诸如,“我那表嫂应该主动给我表哥考虑到妾室才是,毕竟我表哥乃我姨母独子,倘若后院不够充实,单靠我表嫂一个人,何年何月才能让我那姨母享受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
那就更好了——但!
盛惟乔愤然道:“可不是吗!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表哥是这样的人!想我那姨父早年也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为此我姨母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好不容易才熬到我那姨父死掉了,又花了多少心思,才替我表哥保下宣于家的家主之位——如今事情过去才几天,我表哥倒好,把那些委屈辛酸统统忘记掉,全不管他将来的妻子儿女步上我姨母跟他当年的后尘!”
她还说,“我本来还说,我二婶才去,这段时间出门不大好。但现在听了我表哥的话,我觉得晚上回去,还是劝我娘亲自走一趟宣于府,跟我姨母好好谈一谈的好!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我们女孩儿出了阁就要被作践?!”
最后一句,却显然是为了试探徐抱墨了。
徐抱墨:“………!!!”
说好的大度贤惠不嫉妒,说好的做了徐盛氏之后甚至会主动帮自己纳妾呢???
我的大乔不可能这么小气好不好?!
他心中咆哮连连,竟忘记回复盛惟乔。
好在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盛惟乔等了一等见他看着自己不作声,神情非常复杂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君子做派,不肯贸然讨论宣于家的家事。
这么想着,盛惟乔也有点尴尬,觉得自己跟他抱怨嫡亲表哥的做法太冒昧了,正想找个借口岔开话题,不想徐抱墨脸色变幻片刻,忽然有些迟疑的问:“宣于兄的这个做法……嗯……若大乔你是宣于兄的未婚妻,知道宣于兄的想法后,却不知道会怎么办?”
“我?”盛惟乔微怔,心想徐世兄问这问题做什么?难道他是限于教养,不爱说人家的家事,又怕惹我生气,故而打算兜个圈子表达看法嘛?
察觉到她的迟疑,徐抱墨赶紧编个借口:“我的大妹妹采葵,因着我爹的缘故,没落地就跟人指腹为婚。但上半年的时候,听长安那边的消息,男方对这门亲事有些冷淡的意思。所以听到了宣于兄的事情,不免联想到她。”
“原来如此!”盛惟乔恍然的点了点头,既然是给徐采葵做参谋,那她自然是怎么想怎么说,“倘若是我的话,如果没成亲,那当然是退亲,免得耽搁了自己一辈子!”
徐抱墨小心翼翼的问:“那要是已经成了亲,有了身孕,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呢?”
——如果他的大乔成亲之后,看在孩子的份上会选择认命,那徐盛联姻还是可以挽救的,他大不了缓几年再重出江湖,哦不,是重入风月场啊!
“那当然是祈祷那个男人快点死,就好像我那姨父一样了!”然后盛惟乔理所当然的回答,给了他狠狠一击,专业掌上明珠的盛乖囡冷笑连连,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我姨父死的时候,我跟我娘,还有我外家多高兴!要不是得给我姨母做脸,我外祖母恨不得摆个三天流水席庆贺,再给我姨母送上十个八个小倌伺候着!”
徐抱墨:“………!!!”
他捂住胸口,忍住吐血的冲动,颤巍巍道,“那,要是他没有快点死呢?”
自己如此年少,因为习武的缘故,身体也一直棒棒的,肯定会长寿的啊!
“那就帮他快点死!”盛惟乔特别坚定的给他讲,“我知道世兄素来宽厚,但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心慈手软!要不然,苦的就是自家人了!我虽然没见过采葵妹妹……咦?我记得采葵妹妹比我还小一岁,今年应该还没出阁吧?”
徐抱墨这个长兄都没娶妻呢,徐采葵作为妹妹,又才十二岁,按说不可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这么说,徐抱墨所谓“已经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只是假设?
盛惟乔反应过来,不禁面红耳赤,提心吊胆的想:“糟糕!那我劝说徐世兄帮这种人早点死,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太凶残了?”
但转念想到,自己当初在海上,可是当着徐抱墨的面,把那韩少主的脑袋砍掉的!
那之后,徐抱墨可从来没表现出来对自己的畏惧与嫌恶。
既然如此,自己现在只是说说而已,这位世兄一定不会被自己吓到,更不会因此对自己生出反感的!
她松了口气,恢复了常色,但徐抱墨尽管面上还端着一副“大乔你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的赞许,心已经伤的跟饺子馅一样了:这就是他家祖父徐老侯爷钦点的准孙媳妇人选、他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