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不想去插手二房的后院之事,故意说给郭姨娘听的罢了。侄女们虽然年纪小,但都懂事得很,根本不用怎么操心,更何况还有若玉帮着照料。至于说家里这些事情,母亲早有规矩因循,我也就是看着点。”
卫长嬴叹道:“真没想到二嫂子陪着母亲去苏家,二房偏出了这样的事情。昨儿个,夫……夫君听说之后,也为二哥担心的很呢!”
“唉,可不是?”刘氏显然不想多说绿翘的事,就岔开话题,“晌午了,三弟妹若不嫌弃,就在嫂子这儿用个饭罢。”
卫长嬴客气了两句,就答应下来。
妯娌两个闲谈了片刻,后头花厅备好来请,刘氏与她彼此谦让着进去,却见厅中已经一群人候着。
除了沈舒景这些晚辈外,还有一个妙龄少女背对着她们,正俯下身替最小的沈舒颜擦着脸。从背后望去,这少女穿了樱草色撒绣小梅花窄袖交领上襦,系月白隐花裙,腰束五彩丝绦,臂挽百花锦帛,绾着垂髫分绍髻,髻上两支水晶步摇随着穿厅而过的软风轻轻摇晃,折射出七彩华光,映得鸦鬓上一片流光溢彩。
听见沈舒景一行人的行礼问安声,这少女忙转过身来,跟着盈盈一礼:“七姐!”
刘氏柔声道:“都不要拘礼。”就为卫长嬴介绍,“这便是若玉,我五叔的嫡长女。”
又介绍卫长嬴,“这是你卫姐姐。”
卫长嬴打量刘若玉,白生生的瓜子脸,娥眉杏眼,鼻梁挺直,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一张樱桃小口,不点自朱,抿唇一笑时风情曼妙,着实是个美人儿。只是这刘若玉美则美矣,小脸却透着苍白,身量也偏瘦,像是被一直苛刻着用度,再加上眉宇之间笼罩着的郁色,整个人显出一种弱不禁风、饱受欺凌的娇弱隐忍。
之前万氏就暗示过刘若玉幼时没了生母之后,继母进门,对她不是很好。她又没有嫡亲兄弟帮着撑腰,只有刘氏这个族姐三不五时接她过门松快两日,在刘家的日子远没有在沈家过的好。如今看刘若玉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卫长嬴也有些不忍,微笑着道:“上回就听大嫂子说若玉妹妹在,本想过来看妹妹,奈何我才过门,诸事缠身,一直到今儿才见到妹妹,我道大嫂子姐妹那么多,为何独独时常接妹妹来住,今儿一见才知道……我若是也有个这样出色的妹妹,定然也是时时要接她到跟前常聚的。”
☆、18求医
求医
刘若玉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绯红,垂下眼帘轻声道:“卫姐姐过誉了,我……我是个笨手笨脚的,也是七姐不弃,时常惦记着我。”声音轻而软,有些发飘,显得中气不足。
卫长嬴笑容满面:“刘妹妹太过谦逊了,我看妹妹十指纤纤,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今日过来也预备好了会见到刘若玉的,早就备好了一个镯子,此刻就从腕上摘下来做见面礼。
刘若玉连忙推辞,刘氏笑着说了几句卫长嬴太过客气,见她执意要给,就让刘若玉收了下来。
本来三人还要客套几句,但沈舒颜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着卫长嬴的裙子要抱,卫长嬴只得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刘氏见状就招呼众人入席。
趁着光景,沈舒颜忽然一把把卫长嬴鬓边的一支金步摇拔了下来——卫长嬴察觉鬓发垂落,下意识的低叫了一声,伸手去按。沈舒颜的嫡姐、七岁的沈舒柔抬头看到,忙呵斥妹妹:“小四听话,快把步摇还给三婶!”
沈舒颜却喜滋滋的双手擎了那步摇往自己头上别,她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脑袋上如今也就能扎几朵不大的绢花,卫长嬴这支金步摇足有四寸来长,哪儿别得上去?倒是把扎得整齐的小辫子给弄散了。
卫长嬴一手抱着她,一手按着鬓发,失笑道:“我道舒颜喜欢我呢,原来是瞧中了这支步摇?”她这支金步摇簪身为赤金,簪头却是镂金丝编织成鸾鸟的样式,鸾鸟嘴里衔了一串血色珊瑚珠,双目嵌着黑曜石,身上以玛瑙宝石嵌出五彩缤纷的鸾身,华贵非常。
当然小孩子未必懂得什么华贵,倒是这步摇色彩缤纷很能吸引人的视线,无怪沈舒颜会撇开熟悉的大伯母以及这两日照拂她们的刘若玉,主动腻着这新进门的婶母要抱。
刘氏见了也发笑,道:“我也不知道舒颜这样喜欢钗环,赶明儿叫人给你打一套小巧的。这一支你长大了才能戴呢。”就伸手向沈舒颜要,打算把金步摇还给卫长嬴。
不想沈舒颜很是喜欢这步摇,却咿呀着抱了不肯撒手。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要把三婶的东西据为己有,沈舒柔不禁羞的面红耳赤,提着裙子跑过来,踮着脚要去抢:“快还给三婶!”
卫长嬴见沈舒颜搂着自己脖子,把步摇直往上举,死活不肯给姐姐,忙圆场道:“不打紧的,横竖也就是一支簪子,舒颜喜欢,就给了她玩好了。”
沈舒柔红着脸道:“多谢三婶,但母亲说过,不许咱们随意拿大伯母、三婶母给的东西,免得拿成了习惯,坏了习性。”
就吓唬沈舒颜,“你还不还?不还,等母亲回来了,我告诉母亲,看母亲怎么打你!”
沈舒颜听了看看步摇又看看姐姐,左右为难,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子众人饭也顾不得开了,忙不迭的哄她。
刘氏柔声道:“莫怕莫怕,你们母亲还在你们曾外祖母家里呢,这会子还回不来,打不到你的,你二姐吓唬你来着,别哭,啊,快别哭了!”
沈舒柔嘟着嘴道:“大伯母,母亲回来之后,我定然要告诉她的。本来小四就不该拿三婶的东西!”
沈舒柔这么一说,沈舒颜哭得更厉害了。卫长嬴赶紧许诺到时候会替她说情,然而沈舒柔又认真道:“三婶,你这样不对,若是姐妹们个个看到三婶的好东西就不告而取,这和偷盗有什么两样?再说小四如今还小,长大之后,母亲会不给她预备钗环吗?她如今拿了三婶的金步摇又有什么用?反而悄悄拔下来,还叫三婶散了鬓发!”
卫长嬴没想到沈舒柔安安静静的,年纪虽小,却也极有主意,只得苦笑着道:“是是,三婶不对,但舒颜还小……”
“就是小,所以才要教好了她。”沈舒柔小大人一样板着脸,严肃的看着妹妹,“小四以前不听话,就爱用哭闹这招躲避惩罚。母亲每次都不理她,大伯母、三婶母还有刘家姑姑,你们越哄她,她越是闹得厉害,还是不要管她了,就让她到外头廊上反省去!”
刘氏苦笑着道:“这怎么成呢?她还没用饭。”
“那就等她认了错才准吃饭!”粉妆玉琢娇嫩万分的嫡妹眼泪汪汪,但沈舒柔显然是个极执拗的长姐,一点也不心软,冷着声、沉着脸道。
刘氏与卫长嬴有点面面相觑,按说……沈舒柔是沈舒颜的嫡姐,又抬出了端木氏的规矩,她教导妹妹也是应该的。可作为伯母和婶母,自己这儿用上饭了,却把小侄女一个人丢到长廊上去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