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巧姐大大方方地回头,心里诧异之下,慌忙低头,不敢与她对视,只双手托起了那张手绢子:“姑娘的手绢子刚落下了。”
巧姐不由大窘,一把扯过那手绢子。等手绢子到手上之时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彪悍了,不由得耳根有些红,懊恼似的自言自语:“怎么倒是把它忘了。怪道母亲说我平常是个丢三落四的。”说完这番话,她觉得这个人应该理解到自己不是故意将绢子丢下引他注意的,这才正色,十分坦然地说了一句:“多谢公子。”
那公子早抬起了头,听着巧姐的话的同时自是瞧见了巧姐的表情变化,心里暗暗惊奇,待她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他瞧着她眼眸里的神色,竟是没有半分拘谨的,他便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巧姐转过身去,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便走出殿去,头上的那支累丝金凤簪微微颤动着。一个女子迎了上去,那公子便瞧见巧姐与那人一道走了。
“傅越兄,可是在瞧什么?”殿后刚刚捐过香油钱的一个宝蓝色衣裳男子走过来,拍了拍若有所思的公子的肩。
这公子,也就是傅越回过神来,笑说:“这地方倒是清净。赵徵兄既是许了愿,我们就往那边去吧。”傅越指指与巧姐所去方向相反之处。
宝蓝色衣裳男子便是赵徵了,自是点头同意,走了前头。傅越落后一步,跨出门槛之时,忽得回头瞧了一下巧姐方才所跪的团蒲,耳边响起了她最后走的时候嘟哝的那句话:“既是举手之劳,自己也真该不挂齿才对。”他嘴角勾出了一个浅笑,唤了自己的童子低声吩咐了一句话,就随赵徵去了。
两人坐在凉亭里对饮茶之时,那童子才回来,附在傅越耳边悄悄地道:“听闻是荣宁二府贾家替宫里的娘娘在这边打醮。”
“傅越兄。”赵徵看着满眼的花忽然道,“今儿怎么想起来这清虚观拜佛了?”
傅越便挥退了小童,笑说:“昨儿和北静王叔一道说话,倒是他身份不便宜,因着还愿,我便替他来了这一趟。只我母亲这段时日总不好,我也得来这一趟。倒是你学问如何了?”
“偏生我父亲便让我考童子试,我哪比得过你的学问。”赵徵叹了口气,“哪比得过你八岁便中秀才啊。今儿不过十岁,倒是都要考状元了。诶。”
傅越却是不说话了,听了这话,倒是将自己压下许久的念头复又起了。转而想起了巧姐的那句话,倒坦然一笑,那念头又搁置了。此时从军,家里谁能同意。
却说巧姐这厢已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却没料到她的反应与当时的大家闺秀是一点儿也不一样。不过眼下她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个的。就算那个小伙子有心,他能插着翅膀飞进荣国府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巧姐这个没心没肺的伪儿童,开始着从花骨朵慢慢绽放的漫长过程。
这边厢王熙凤挣扎着料理了两天,就在巧姐碰见傅越的那天晚上,王熙凤便中暑了,第三天自是不能去了。巧姐亲自奉药不提。
贾琏晚间回来,瞧见了王熙凤的样子,倒是吩咐了厨房多做了些消暑易消化的食物来。薛蟠请喝酒他倒是也回绝了,只是坐着和王熙凤闲话。巧姐走进来,看了贾琏好几次。
“这丫头如今倒是怎么了,见了我不仅不喊,反倒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你老子你也不认得了不成?”贾琏说着朝巧姐伸过手去要抱她。
巧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虽然现在自己是个小孩子,可是她心理上不是啊。就这样被陌生男子抱在怀里,呃,她没那么奔放。想到这里,她转身奔到王熙凤旁边,两只眼睛盯着贾琏,看他有什么反应。
贾琏的脸石化的那种感觉啊,让巧姐暗爽。但是随即一想,古代男子是天,在家从父,这话应该还是要听的。想到这里,她脑袋一转,突然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问王熙凤:“母亲,爹爹今天怎么在家?”
王熙凤本见着女儿和贾琏不亲,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听了巧姐之言,她顿时笑开了,拉了巧姐的手向贾琏道:“可听着了。再不着家,孩子都不认识你了,我也帮不了你。”
贾琏听了这话只当是王熙凤教的,走过来摸了摸巧姐的头,拿给她一个红色匣子,说道:“今儿去赵侍郎家,倒是碰到了你家婶婶,给了这对镯子,只说给姐儿玩的。还让你哪天得了闲带她过去走走。”
“倒是也要能得了空才是。这大节下的,哪里好走。今儿就去了那清虚观两日,倒累得走不动了。”王熙凤靠在枕上,看着巧姐手上的镯子,心念一动。
巧姐玩了一会儿就去睡了。王熙凤这边低声伏在贾琏耳边道:“昨儿张道士给宝玉说亲了,说得宝玉倒是满脸不高兴。这张神仙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当着姑娘们倒是说起了这些话来。可巧姐儿问了一句,这和尚道士不是清修之人怎说起这些事了。我倒是乐了。”
贾琏的手早不规矩地伸进了她的肚兜,另一只手枕在脑后,悄笑道:“今儿还有人隐约问起二妹妹呢,我倒是混过去了。只是那人家也好,我瞧了那公子也不是这些人一路的,听闻倒是年纪轻轻就中了的,如今只考状元了,脾气模样都是好的,仅是家里薄弱了些。”
王熙凤听了倒上了心,忙支起身子道:“这敢情好,是哪家,我也好去探探。你是不知道,大老爷如此,二姑娘又是这副景况,能找到个脾气好的才是,若是那起子恶霸,可怎么样。老祖宗昨儿发了话了可是要管的。”
贾琏倒是翻身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嘟囔道:“还只是妹妹的事儿,你倒是乐得这样了。今儿还有人悄悄问我姐儿的事呢。如今咱们家可是香饽饽了。”
王熙凤被他手弄得不上不下的,只推了他下正色道:“姐儿若能遇着这样人,也是福,我定是要做这个主的。咱们家香的可不是饽饽,而是娘娘。这起子拆东墙补西墙的活儿,谁愿意接。我如今也看透了。”不为别的,就为那陪出去的嫁妆,她也气不过。
“别的看透倒不打紧,快给姐儿添个弟弟妹妹才是正经。”贾琏笑着,便搂了王熙凤做那警幻所训之事了。
巧姐的生活仍旧与往常一样,如今她已能象模象样地写一手小楷了,只是巧姐自己知道,不过是按照现代人写字的方法罢了,什么风骨都是没的。贾母王熙凤这头,巧姐仍旧是奉承着讨她们欢心,对着贾琏,巧姐也改变了作战策略,时不时地亲近下。贾琏因着前儿之事,也收敛了许多,倒是少出去喝酒了,平常也往衙门走,倒是让贾政欢喜了起来。贾赦也乐得清闲,恨不能现在就将爵位让与贾琏,自己与那屋子姬妾好好玩乐。
这些事情巧姐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暗暗赞叹的,若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贾府倒还像是有救的,不至于抄家。心思转到此处,巧姐突然浑身一激灵,想起了这个自己穿越后一直忽略的问题来。